何時了整個人如墜冰窟。
好半晌,她艱難啟齒,“你見過他。”
“不止見過。”陳崇州把玩著手機,“有一段錄音,感興趣么。”
她杵在那,一動不動。
何時了有預感,這段錄音會成為他鉗制她的利器。
一如她借助和陳淵的合作,內外夾擊鉗制他。
陳崇州氣定神閑調出保存的錄音文件,點擊播放。
女人的呻吟,男人的喘息,音頻做過快進處理,糾纏過后,女人哭著,“瓴宇,我不愿在魯克身邊,我討厭他,他太老了,魯克年長我二十歲。我憎惡他的皺紋,他的松弛,憎惡他的一切。”
蔣瓴宇在安撫她,“月了,你堅持住。”
“堅持到什么時候?”何月了絕望嚎啕,“你不是發誓要和我逃嗎?逃到愛爾蘭,冰島,逃到我爸爸和魯克找不到我們的地方。”
“逃得了嗎?”蔣瓴宇無比煩躁,“你是何家的搖財樹,是何鵬坤監控全省同僚的武器,他會放任你消失嗎?你對何家,對華爾有多么重要,你不明白?”
“我受夠了!魯克是一個變態,一個魔鬼!”她嘶吼,“你不管我嗎?”
蔣瓴宇也大吼,“我管不了!我這樣普通的家世,我抗衡何家,抗衡瑞士的政客?你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假如我死了呢?何家不會逼我,我也從魯克的世界里解脫。”
“月了!”蔣瓴宇慌了神,“你必須活著,我們的兒子在瑞士,我欠下的外債,我的生活都需要你。”
何月了痛哭流涕,“又是錢,我爸媽,我妹妹,我的愛人,你們眼里只是錢嗎?我算什么?我沒有血沒有肉,是一具機器人嗎!”
下一刻,錄音戛然而止。
詭異的死寂中,陳崇州神色喜怒不辨,“蔣瓴宇是你姐姐的前任未婚夫,何家嫌他背景平庸,棒打鴛鴦,殊不知你姐姐懷有一個月的身孕,她畏懼何鵬坤的威嚴,沒有坦白,跟隨何家出訪瑞士考察,被時任瑞士總行高管的魯克相中,何家謀利,魯克謀色,達成這筆交易。”
何時了觸電般,急劇一顫,“你調查何家了?”
“何月了根本不情愿為何家犧牲,她宣布自己有孕,試圖躲過魯克的索取,結果激怒了何鵬坤,他揚解決蔣瓴宇,彼時何家并非央企,是省里的二流企業,市值僅僅六十億,何鵬坤利欲熏心,妄想躋身金字塔尖,而一流集團格局已定,十大家族根深蒂固,何家唯有踩他們上位這一條出路。真刀真槍的商業斗爭,憑何鵬坤那點資本無異于以卵擊石,自然只剩歪門邪道。上面始終嚴控境外財產,當時十大家族有六家在瑞士開設私人賬戶,轉移公款,魯克可以輕而易舉獲取他們違規的證據。”
陳崇州噙著一絲笑,“何鵬坤以蔣瓴宇的安危脅迫何月了妥協,她雖然屈服,暗中卻膽大包天留下孩子。”
何時了瞳孔猛漲,“崇州!我無意傷害你,只求嫁你而已,你何苦令何家遭受滅頂之災?”
“你也知道是滅頂之災。”陳崇州靠近她,眉目深沉,“你在車里威脅我,不是很得意嗎。”
倘若何月了奸情敗露,必然被魯克拋棄,何家失去籌碼,更身陷長女與國外政客的丑聞,作為上面扶持的龍頭企業,輿論影響可想而知。
這些年何家獨大,恣意壟斷工程,吃遍了商業油水,同僚忌憚他手中的底細不敢與其爭鋒,何鵬坤一時風光無限。
突然跌下神壇,沒了倚仗,昔日仇敵聯合落井下石,何家完全扛不住。
實打實是滅頂之災了。
“你認為拿到晟和的內幕,便順勢拿捏住我嗎?它的確是一個致命的軟肋。”陳崇州笑意越來越深,“但你忽略了一個道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我已經尋覓到富誠的替死鬼,連總部的問題都鏟除得干干凈凈,何況區區的子公司呢,陳家自有人會垮臺,富誠的廢墟傾覆在晟和之上,誰還會挖掘底下的臟東西呢。”
何時了感受到一股凜冽的寒意,來自他手指的溫度,他強硬的壓迫力。
濃烈的尼古丁氣味一厘厘吞噬她下巴,她半張臉。
“你既然早已握住何家的把柄,為什么等到今天。”
“我剛得到不久。”陳崇州面無表情凝視她,“還準備嫁我嗎?”
何時了咬緊嘴唇,一聲不吭。
傭人這時在外面招呼,“姑爺,夫人請您下樓。”
陳崇州波瀾不驚收回手,轉身拉開門。
何鵬坤夫婦坐在餐廳,保姆引領他過去,“夫人說您最愛洋參煨乳鴿,我特意煮了藥膳,您嘗一碗再走。”
何夫人發現他西裝革履,很是整齊,沒有用餐的意思,“真不留了?”
陳崇州笑得溫潤謙和,“伯母,改日我一定留。”
何鵬坤語調陰森,“你風風火火安排一桌菜,熱臉貼他的冷屁股,凈給我何家掉價!”
何夫人沒好氣瞪他,“自家人,談什么掉不掉價?”她拾起手邊的絲絨盒,“崇州,我有兩副碧玉耳環,我娘家的陪嫁。一副給時了,一副贈你母親,是何家的禮數。”
何佩瑜送過何時了一只玉鐲,她戴了二十年,何鵬坤對二房比較輕視,到底沒名分,談不上門當戶對,因此何家多多少少要擺架子,總不能何家的正室巴結陳家的外室,連回禮也故意拖延至今。
陳崇州接過,“多謝伯母。”
傭人捧著新郎和新娘的禮服從儲物間出來,“姑爺,這是夫人親自定制的,應該合您的尺碼。”
陳崇州十分配合試穿了一下,“不錯,很合身。”
何夫人欣喜,“那我省得調換了。時了,你也試一試。”
何時了本來心思不在這,倏而回過神,“我試過,您忘了嗎?”
何夫人恍然大悟,“當天你就試過。”旋即看向陳崇州,“時了一心嫁給你,她是國家舞劇院的壓軸a角,前途無量,上面也栽培她,一旦生兒育女,注定和舞臺無緣了。”
陳崇州摩挲著禮服的燕尾開衩,“時了喜歡跳舞,我尊重她的意愿。”
何時了強顏歡笑,“我無所謂,你希望我——”
男人瞥她,她停住,沒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