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崇州去走廊迎客,梁澤文大笑,“陳董啊,這地方太隱僻,我的司機在路口都繞暈了。”
他側身,邀梁澤文進門,“據(jù)說梁董喜歡音律。”
“哎——”梁澤文豎起大拇指,“我是這方面的行家。”
“我機緣巧合結識了一名擅音律的女子。”陳崇州落座,“梁董品鑒?”
梁澤文奸笑,“論起音律,城東的華西皇宮有一支女子軍團,號稱天下第一樂坊,是無數(shù)男人夢寐以求的銷金窟啊。”
“哦?”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清洗酒具,“我聽過,倒是從未見識過。”
這家俱樂部等級森嚴,客戶是“以老帶新”,不接待初來乍到的新客,防止泄露內(nèi)部情況,導致被查。無論多有錢,多有勢,一律拒之門外,而且對方輕易沒膽量鬧場。
因為業(yè)界傳,12年陳政應酬外省考察的合作方,歐陽老板慕名華西皇宮,想開開眼。
華西老板出面給陳政賠禮,愣是沒請進大堂,死咬一句,“我們不做會所的買賣,只是開飯店,陳董記差了。”
連陳政的面子都駁回,可見多大的氣派,多硬的來頭。
鄭野老子是華西的貴賓,常年租賃2號包房,專門打點各方大佬。
陳崇州沾鄭野的光,三年前瀟灑過一回,的確別有洞天,從一樓飯店通往娛樂城的地下甬道長達八十八米,寓意來賓大發(fā)。
梁澤文摩挲著酒瓶的標簽,“男人在華西皇宮消費那是帝王的待遇,清一色如花似玉的宮嬪,裝潢也是皇家別苑的風格,回味無窮啊。”
下一秒,琴聲漫出,仿佛雷霆戰(zhàn)鼓,倏而急轉直下,像小橋流水,百轉多情。
窗戶敞開一扇,晚風灌入吹動帷幔,一半桃粉,一半昏黃,半透明的紗帳內(nèi),女人面容虛虛無無,溫柔至極。
正要一窺究竟,帷幔輕飄飄落下,遮住了她。
“天若有情天亦老。”女人啟唇,嬌弱纏綿的聲音,酥了人的骨頭。
梁澤文期待搓了搓手,“我是否有榮幸,一睹姑娘的風采?”
女人一動不動。
陳崇州晃悠著酒杯,不疾不徐發(fā)話,“你過來,給梁董斟酒。”
帷幔緩緩掀開,一道倩影款款而出。
女人這對眉眼,生得最是風情。
有一種容貌,乍一看平淡,充其量是清秀。
可某一處,道不盡的韻味。
燈火,羅裙,歌舞,氣氛越是到位,越是襯托出絕代風華。
梁澤文一時看癡,“陳董,從哪淘來的寶貝?”
陳崇州意味深長注視這一幕,“梁董不覺得她似曾相識么。”
梁澤文審視她許久,終于認出,“這位...”他怔住,“是沈小姐的姐妹?”
女人動作一滯,“我們很像嗎?”
“眉目神似,像狐貍,也像星辰,長得實在蠱惑人心。”他感慨,“姑娘比沈小姐靚麗,不及沈小姐清純可人。”
她站在那,瞧不出琢磨什么。
陳崇州喝了一口酒,“梁董,她的資質能博得男人青睞嗎。”
“當然。”梁澤文贊不絕口,“世間人和物,萬變不離其宗。嘗菜,味大于色,女人嘛,更是味大于色。年長日久,再美的胚子也厭了,有味道的女人才讓男人魂牽夢縈啊。”
“你先下去。”
陳崇州的命令促使女人回過神,“是。”
薛巖旋即引領她走出包廂。
梁澤文眼神依舊落在女人的背影,“陳董,這是你的秘密武器吧?”
他沒藏著掖著,很坦誠,“什么也瞞不了梁董的慧眼。”
“陳董需要我干什么。”
陳崇州叩擊著杯托,“帶這個女人去華西皇宮,宴請幾位富商,尤其要陳淵出席。”
梁澤文蹙眉,沒回應。
他預料到陳崇州有所圖謀,萬萬沒想過獵物是陳淵。
兄弟內(nèi)訌,本是見不得光的腌臜,如今牽扯他下水,見證這場斗爭,并非好事。
他甩也甩不掉。
有心依靠富誠,只能替陳崇州打頭陣。
男人慢條斯理拋出誘餌,“富誠會重新接手河濱的項目,掛名幕后,吃分紅。至于臺前的油水,我交給長實集團抽成。”
梁澤文望向他,“臺前的油水起碼有七成,陳董舍得嗎。”
他笑意愈發(fā)深,“我籠絡梁董的一點誠意,就算九成,我也舍得。”
“好。”梁澤文一錘定音,“拿人手短,我得到好處,理所應當出力。”
他們干了一杯酒,梁澤文走后,陳崇州推開隔壁的包廂門。
二話不講,扔在桌上一封牛皮紙袋,“傅總知道梁董急于見我的意圖嗎。”
窗下坐著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五十出頭,戴一副金絲眼鏡,“我不關心他,我關心陳董約我喝酒的目的。”
陳崇州眼色示意他,“副總欣賞完這些,就明白我的目的了。”
傅總半信半疑,拆開信封,里面的照片和錄音帶紛紛滑出,男人是柏華,恣意糾纏的女人是傅太太,不乏赤裸的局部特寫,薛巖雇人偷偷拍攝,梁澤文壓根沒參與其中。
無非是陳崇州使用的一招離間計。
“臭婆娘,她騙我和小白臉分手了,原來還在暗度陳倉!”傅總神色極其難看,“老梁心太黑,枉費我信他。”
陳崇州悶笑,“女人寂寞惹出的禍,傅總為集團的太平,總要忍一忍。”
傅總惱羞成怒,“梁澤文盯著我太太,他安了什么心?”
“同行冤家,不是很容易看破么。”
“陳大公子也提醒過我,長實集團妄圖吞并國貿(mào)的念頭不是一日兩日了。”
“一山不容二虎。”陳崇州坐下,“非股份制的私企,在省內(nèi)殺出重圍只有長實與國貿(mào)。梁家和傅家祖上的積蓄厚,身家堪比半個銀行,又在同一領域,凡是談合作,客戶基本在兩所集團二選一,長實吞了國貿(mào),從此獨大。傅總難道不嫌長實礙事么。”
傅總聽出關竅,瞥他一眼,“那陳董有何指教?”
陳崇州一字一頓,“與其被動,不妨先下手為強。”他在掌中掂了掂相片,沒有直接表態(tài),“尊夫人的錄像,是我代勞銷毀,還是傅總親自解決?”
傅總和梁澤文不同,他有腦子。
比陳政這類一手打江山的巨鱷是差一些火候,比紈绔子弟可聰明許多。
很明顯,陳崇州要一物換一物。
他思量片刻,“陳家有權有錢,一個陳翎抵擋千軍萬馬,我能給予陳董什么呢?”
陳崇州若無其事拂了拂杯蓋,“梁澤文不地道,卑鄙下作的手段迫害同僚,傅總想要怎么對付他。”
傅總瞇眼,久聞陳家二公子生性陰毒,借刀殺人的戲碼玩出一流水準。
果真名不虛傳。
他伸手倒酒,“陳董既然是好意,我聽您的。”
陳崇州略頷首,“傅總信得過我,我會輔佐你打垮梁澤文。”
飲盡這杯酒,薛巖送傅總去電梯間。
半晌,他返回,走到陳崇州身邊,“她對陳淵情真意切,而沈小姐遲遲沒有答復陳淵,陳淵膩了,累了,她恰好出現(xiàn),若是他們再續(xù)前緣——”他打量陳崇州的反應,“齊商沒有收入來源,齊揚才三歲,陳淵幫她打官司疏通,不會輸?shù)魮狃B(yǎng)權,孩子在手,舊愛回頭,她有什么理由受制于您,咱們徹底喪失鉗制她的籌碼了。”
“陳淵疏通,我也有人脈反制。我不允許她贏官司,就贏不了。”陳崇州胸有成竹笑,“另外,你認為他會娶一個有兒女和丈夫,后患無窮的女人嗎。”
薛巖不以為意,“沈小姐同樣離過婚,他似乎不介意女人的前塵往事。”
“周海喬與他無冤無仇,可齊商企圖報復陳家,他自然忌諱。陳淵曾經(jīng)年少輕狂,尚且沒有與陳政撕破臉,人近中年,權衡利弊居多,還會為喬函潤不顧一切嗎?他目前內(nèi)憂外患,太過累贅的女人,他雖有情,但無義。”
薛巖恍然,“陳淵有情,是給她希望,無義,是粉碎她的希望,反目為仇指日可待。”
陳崇州笑容詭譎莫測,“我坐莊,她下注,她賠,陳淵賠,莊家總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