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堂上的氣氛幾乎凝固住了。
齊彥一直黑著臉。
有縣衙的人過來稟事,錢縣令找了個借口出去了。
陪著又枯坐了會兒,顧玉汝悄悄地扯了下孫氏的衣袖。
兩人借口方便,讓仆婦領(lǐng)去了恭房。
見四周沒人,顧玉汝壓低聲道:“娘,你現(xiàn)在看明白了?”
“我……”
說實(shí)話,到現(xiàn)在孫氏心里還在怦怦直跳,她沒想到害明郎的竟然是齊家的親戚,宋氏的妹妹。
其實(shí)她心里有很多話想說,想去質(zhì)問,可齊彥率先發(fā)作,臉比她還黑,她當(dāng)面也不好說什么,憋了這么一會兒,此時反倒不知該說什么了。
“娘你也知道董家是什么人家,我爹這次的事恐怕是……”
“你想說,你爹這次的虧白吃了?冤屈白受了?”孫氏不笨,自然看出了一些內(nèi)容。
顧玉汝道:“娘你方才也看見了,縣太爺那副態(tài)度,明顯是不想得罪董家。買兇殺人,栽贓陷害又如何?人又沒死,很好推脫,董家家大業(yè)大,即使是縣太爺也不敢輕易得罪。”
“那你爹的冤屈白受了?大牢白蹲了?我們這些日子的擔(dān)驚受怕都是笑話?”孫氏咬牙道。
顧玉汝沒有說話。
“我就不信她董家能一手遮天,我就不信縣太爺能明擺著去偏袒董家人。再說了,還有你齊伯伯在,你齊伯伯不會讓你爹白受冤屈的,他方才還說定會給我們個交代。”
顧玉汝覺得她娘有些天真了。
再是正直方正又如何,牽扯到自家親戚,還能鐵面無私?
齊彥現(xiàn)在生氣,只能說這件事的真相對他沖擊太大,他若冷靜下來,宋氏再去求一求,他還能做到大義滅親?
他能做到嗎?
……
“你做這些的意義在哪兒?”
“我就是想看一看。”
其實(shí)顧玉汝的回答也很模糊,她沒說自己想干什么,只是說想看一看。
“雖然我對此樂見其成,但還是要說你做這些意義不大,這世上不是犯錯了就會有懲罰,殺人了就必須要償命,你就算把齊彥逼去了估計(jì)也沒什么用。”
“我知道,我就是想看看。”
看什么呢?
不甘心?
也許就是不甘心吧。
我盡力了,我就想看看有沒有超出預(yù)料的結(jié)果。
……
“娘,如果我沒料錯,等會兒齊伯母應(yīng)該會派人來請齊伯伯回去。”
孫氏遲疑道:“你怎么知道?你的意思是說——”
顧玉汝借口道:“我以前聽齊大哥說過他這個姨媽,此人甚是高傲,以她的性格,她是不會來衙門的,對于她們這種大戶太太來說,犯事被帶去衙門問話,那是奇恥大辱,董家也不會讓她被帶走,不然董家的顏面何存?”
“她不露面,這事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可能連道歉都不會,不管衙門這會不會懲治她,至少對于我們家來說,應(yīng)該是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了,好點(diǎn)的情況就是爹可以回家了,黃寡婦叔嫂二人背上所有罪名。”
“你的意思是說,她把你爹害成這樣,什么代價(jià)都不用付出?”
顧玉汝猶豫了一下,想搖頭說雖然明面上宋淑月應(yīng)該不會受到什么懲罰,但她知道董家也斗得厲害,所以宋淑月這次肯定會栽一個大跟頭,因?yàn)樗膶︻^不會放過這個打擊她的好機(jī)會。卻明白有些事跟她娘說不清楚,只能點(diǎn)點(diǎn)頭。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齊伯伯答應(yīng)會給我們個交代。”孫氏臉色難看,喃喃道。
顧玉汝想了想,道:“娘,我也是這么一說,說不定只是我多想了。”
……
母女二人回去。
走到門前才發(fā)現(xiàn)齊彥不在里面了。
門外的仆人道:“齊家有人來找齊老爺,把他叫出去說話了。”
孫氏臉色一白。
.
縣衙后門。
一輛青帷馬車?yán)铮问显诳蓿憾鹨苍诳蕖?
齊彥站在車前,情緒激動,來回踱步,顯然是怒到極致。
“我之前還想莫是別人冤枉了她,見你來了,看來這事真是她做的!她怎么下得去手!”
“真是個毒婦,好狠的心腸!她知不知道,這事若真讓她辦成了,害的不止是一條命,而是兩條命,顧賢弟若真是遭了如此冤屈,以他的性格絕對活不下去!毒婦!蛇蝎毒婦!”
“你也不用哭哭啼啼,是不是她讓你來的?如今她犯了事,縣衙叫她來問話理所應(yīng)當(dāng),她既然敢做,就要敢認(rèn)!為何不敢來?!”
宋氏幾次想下馬車,都忍住了。
這里是縣衙后門,雖然平時極少有人到這里來,但也不是沒人來。
可這一次,她實(shí)在忍不住了。
“你就當(dāng)救她這一回,錯過了今日,改日你什么時候質(zhì)問她都可以!”
宋氏下了車,抓著齊彥的袖子,哭道:“我知道她手段太狠,你一直不待見她,可她是我妹妹,當(dāng)年我們還在閨閣時,我性格軟,每次吃了后娘的啞巴虧,都是默默忍受,是她護(hù)著我,護(hù)著我這個不爭氣的姐姐。”
宋氏哭得泣不成聲,鬢亂釵橫,哪還記得注重顏面。
“她其實(shí)不想這樣,她以前也不是這樣的,就是在那家里經(jīng)歷的太多,吃了太多的苦,漸漸變成這樣了。如今衙門找上了門,事情鬧得太大,她那婆婆也知道了,你知道她那婆婆不是個好相與的,又向來偏袒二房,二房如今在一旁煽風(fēng)點(diǎn)火,她那婆婆將她叫去了,說要讓她去跪祠堂。”
“彥郎,你知道的,我和她很早就死了娘,從小沒人照顧,也沒人撐腰。”說到這些,宋氏更是悲從心中來,“現(xiàn)在,宋家那邊是指望不上了,董家那邊只能靠她自己,我那妹夫又是個指望不住的,實(shí)在是沒辦法了,她才會叫人求了我。”
“彥郎你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她這一回,錯過這一日,我讓她親自上門來與你解釋。”
“她與我解釋有何用?她應(yīng)該向顧賢弟去解釋,跟顧家人解釋!”齊彥臉色鐵青,斥道。
“好好好,我讓她去跟顧家解釋。”
宋氏淌著眼淚,一手抓著他的袖子,“求求你,就當(dāng)我求求你,你就放她這一回,她是個婦道人家,如果真被帶去衙門,董家那邊如何處置她還不好說,睿兒和春娥兩個孩子全毀了,你就看在孩子們的面子上好不好?”
董春娥也從馬車?yán)餂_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姨夫,所有的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為了我,我娘也不會做出這種的事,都是我癡心妄想,都是我厚顏無恥,姨夫,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怪我娘。”
齊彥嘴唇緊抿,一不發(fā)。
宋氏啜泣著,一聲聲,斷人心腸。
董春娥哭得臉上的妝都花了,哪還能見到平時的明媚高傲。
“若是這件事鬧大,祖母肯定不會放過我娘的,她本就偏袒二房,偏袒她那個娘家侄女的大姨娘,還有董睿,他下半年還要下場,若是我娘出了事,他可怎么辦才好……”
一個跪著哭,一個也只差給他跪下了。
齊彥揚(yáng)首看著天,腦海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