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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波縣衙,錢縣令把薄春山叫了去。
“雖然現在外面正『亂』著,但你也不草木皆兵,我聽人說你讓人去附近山上挖了許多石頭存起來,你這提防若打仗有人攻城?”
錢縣令完全玩笑的口氣,實在連他聽說后覺得啼笑皆非。
“你的心的,但錯了法子。且不說真打到咱們這來,應估計經被拿下了,算為了對付倭寇,他們不懂什么攻城,如果真有一情況到了要關閉城門的地步,只要把城門關閉,他們也無計施。”
能把問題說得這么透徹,尤其又提到‘如果真打到應’這種敏感的話,說明錢縣令經將薄春山視為心腹。
“下官也不過以防萬一。”薄春山有點窘。
錢縣令倒能解他這種心情,實則近這些日子誰不提著心在過日子。外面的局勢一一個變化,每次有消息傳來,讓人覺得心驚肉跳。
跳歸跳,他們到底也沒到個層次,有些事情實在不該他們該擔憂的。
“不提外面如何,這些日子明州府下不平靜,我叫你來為了說這事,這剛從遞鋪傳過來的,你看看。”
縣衙所接受的消息渠道通過驛站、遞鋪,大分消息只傳給地方主官看,下面人能知道什么消息,其實端看上面人愿意給你看什么。
不過因為薄春山自己人,再加上近非常時期,一些外界的消息錢縣令倒不會瞞著他。
薄春山接過來看后,臉『色』凝重。
這些日子明州府倒還,相鄰的寧州府經『亂』成一片,些倭寇們如雨后春筍一半在寧州府遍地開花。明州府臨著寧州府,又有一片開闊的海岸線,如今戰火經燒到明州府了。
但由于衛所兵力有限,暫時只能扼守關卡之地,所以上面著令各地縣衙警惕戒備。其實說白了,這紙公文告訴各地,由于兵力有限,現在上面只能管些緊要地方,你們自己提高警惕,若有倭寇蹤跡,報上來,至于會不會派人過來,要看情況,也說自求多福。
“其實你這么警惕也無錯,定波太平久,從來被上面忽視,若真有倭寇流竄到定波,咱們也只能自救。”
錢縣令感嘆了一會兒,又道:“這樣吧,從今日起,重點把守城門,往來進出之人需盤查,以防有倭寇混入。至于城外——”
他停頓了一下,道,“你看人手否充足,如果不夠,還把警示發到下面各鎮村,讓他們自己提高警惕,若有倭寇蹤跡迅速報上來。”
其實每個上位者做法一樣,以明州府的立場來說,哪里緊要自然著重哪處,于錢縣令來說,下面的村鎮不重要,重要的縣城。因為若城破,他這個縣官首先跑不掉,即使當時不死,失城對地方主官來說掉頭的大罪。
所以錢縣令這番辭,明顯在告訴薄春山著重點應該在哪里。
不過確實也管不了,所有民兵加起來,也不過只有一百人。即使加上三班衙役,總數不過幾百人,又怎么能把這么大的縣方方面面嚴防死守起來?
薄春山到底以前不過個市井之徒,哪里接觸過這種上位者的‘大局觀’,這還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將大局之下的殘酷纖毫畢現展『露』在他面前。
他情緒有些低落。
回到家中,一時間被顧玉汝發現了。
“怎么了?你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
這些日子薄春山中午幾乎不會回來,在外面一忙一整。
“你覺得什么樣的人命才重要?”
他無緣無故,不會問這種問題。
顧玉汝想了想,道:“只要人命重要,雖說人命不分貴賤,但在多人里,有些人的命比人要重要。像現在若有什么危機,在保護錢縣令和普通百姓上,衙門里的人肯定會先保護錢縣令。比如我和其他人一同陷入危險,若你,肯定會先來救我。”
她故作輕松地笑了笑道:“之前你還在開解我,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下,怎么現在倒自己想不開了?人力有窮時,你人,不神仙,也有做不到的事,你明明知道開解我,現在反倒自己鉆起牛角尖。”
不如此?
比如說問出這個問題,比如說鬧出存了許多石頭這種有些笑的事,這些日子薄春山看似挺正常,其實心中也有焦慮,這些焦慮通過這些事反應出來了。
“你說的對,我鉆牛角尖了。”
他有些失笑,也有些惆悵,把錢縣令說的話,以及通過遞鋪傳來的消息,大致說了一遍。
這還顧玉汝一次見他這樣,她心里分外不滋味,上前來抱住他。
“我有時候挺后悔告訴你個夢,若不告訴,我又怕大禍會降臨,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如今我們該做的做了,只要做了,便無愧于心。”
頓了頓,她又放輕松語氣:“其實我爹說你心中有大義,也沒說錯,你看錢縣令只知道關鍵時候保護縣城,你還能想到縣城以外的些百姓。”
“我倒不心中有大義……”
“你只想,既然現在自己有能力做一點,做一點,但求無愧于心便罷。”她笑著看著他,眨了眨道,“你既然明白這個道,該知道這所有人的劫『亂』,你一個人扛扛不住的。”
“既然一個人扛不住,讓所有人動起來,非常時期,不該敝帚自珍,也不該害怕百姓恐慌,而選擇將消息隱瞞,有時候無知并不福氣。”
像當初的她,突然大禍降臨,整個人懵的,估計城里多人懵的,所以才死了么多人。
“應該讓百姓們知道事態嚴峻,讓他們自強自立,民兵人力有限,但非常時期人人民兵,懦弱等死,還保護家園,應該讓他們自己選擇,而不一兩個人替他們做決定。
“像這次的事,你擔心縣城以外的百姓安危,該鼓勵他們自己組建民兵,再在村里設置一處高臺,若有倭寇來襲,便燃火以煙示警,這樣一來不至于被人打到家門口才知道,也能讓臨近之人互救。還有之前不挖了地窖?實在危險時,也以躲在地窖里。”
薄春山一直默默聽著,聽著她輕柔的聲音來安撫自己,給自己出種種主意。
良久,他才長吐出一口氣。
“要不你提醒,我倒忘了還有這些法子。”
“你不忘了,你太忙了,你忘了你這些日子有多久沒睡過超過三個時辰了?”她有些心疼道。
這些日子她看在里,卻無能為力,除了幫他做一些瑣碎雜事,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今你既然這個時候回來了,下午不要去縣衙或民兵團了,讓自己休息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