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可沒這么好糊弄,趙宴平若是不敢對付長興侯,就不敢把事情捅到盧太公那里,反過來,趙宴平明知會得罪長興侯依然愿意攬下這案子,為的是誰?
孟氏盯著阿嬌看了起來,意味深長的。
阿嬌裝傻,袖子里攥著手指問:“姑姑為何這樣看我?”
孟氏眸子轉了轉,轉移話題道:“你舅舅托他送了什么過來?”
阿嬌長長的睫毛一扇,看著院子里道:“兩包碧螺春,我們那邊產的茶葉,從本地買便宜多了。”
孟氏哼道:“算他還有良心。”
阿嬌暗暗呼了口氣,還好姑母沒有起疑。
未料孟氏馬上又問起了趙宴平:“他來看你,有沒有說什么?他當時放你放得那么痛快,你一托他辦事他卻不辭辛苦地去做,為了你不惜得罪一個侯爺,莫不是心里還念著你?還有,他一個小捕頭,怎么會調去大理寺,封的什么官?”
孟氏不問則已,一問就是一連串,直接把阿嬌問傻了。
在姑母犀利的審視下,阿嬌先解釋了趙宴平與永平侯府謝三爺謝郢的過命交情,官是謝家幫忙舉薦的,然后再解釋她與趙宴平的關系:“他只是替舅舅跑腿,沒與我多說,他愿意幫我,一是他本就心善,二是他丟過妹妹,最恨誰家賣女還錢,這才替崔珍一查到底,不是您想的那樣。”
道理確實說的過去,但孟氏仍然覺得,趙宴平對侄女沒那么簡單。
“他幫了你這么大忙,你怎么酬謝人家的?”孟氏問道,如果趙宴平有所圖謀,可能會暗示侄女什么。
阿嬌笑道:“我能怎么謝他,我一介女流又幫不上他什么,鋪子里賣的也都是女人家用的,想了半天,送了他一盒粽子,趙爺樂于助人,本也沒圖什么,收了粽子就走了,次日把食盒還給江娘子,門都沒進。”
孟氏皺了皺沒,若說趙宴平沒想著侄女,幫的忙太大,若說想了,這些舉動也太淡了。
“姑母,我與趙爺的事身邊的丫鬟都不知情,您別說漏嘴,也別再琢磨了,人家一進京就在盧太公面前露了一手,往后前程似錦,就算要娶妻也會娶大家閨秀,再不濟也是小家碧玉,何必特意向我獻殷勤?我這身子,他娶我不可能,想納妾的話,咱們也不會答應,是不是?”阿嬌玩笑似的分析道。
孟氏笑不出來,蹙眉囑咐侄女:“他既沒有要娶你的心,往后你也少與他來往,有什么難題跟姑母說,別再去找他了,免得被人發現你們倆曾經的事,影響你嫁人。我知道你現在不想嫁,但你才十九,往后的事誰說得清?”
阿嬌乖乖笑道:“嗯,我都聽姑母的,對了,姑父是不是快回來了?”
孟氏瞪她:“故意轉移話題是不是?”
阿嬌俏皮道:“才沒有,我是想姑父了,難道只許姑母、表弟表妹想嗎?”
孟氏看著侄女如花的笑臉,無奈地搖搖頭。
晌午孟氏母女在這邊用了飯,才打道回府。
阿嬌繼續經營自己的小鋪子,一邊也留意街頭巷尾的議論。
長興侯是五月初七定的罪,除了罷官降爵,還要仗刑二十入獄半年。人關進去了,關于這案子的議論也漸漸從百姓們口中消失了,京城繁華天下第一,每天也都發生著各種大事小事,沒人會一直念叨一樁舊熱鬧。
直到冬月初八,長興伯灰頭土臉地從牢獄出來,被兩個兒子接回冷冷清清的伯府,這案子才又被人提及。
阿嬌留意的不是案子,而是趙宴平。
她以為趙宴平破了案立了功勞就會升官,可也不知道是升了沒人提,還是根本沒升。
一晃半年,他再沒有跨進繡鋪,阿嬌也沒有特意派人去打探他的消息。
兩人都在京城,卻仿佛仍然分隔千里。
又是一場大雪紛紛落下,阿嬌坐在窗前,心想,那些過去的,可能真的只是過去了吧。
獅子巷。
趙宴平已經咳了兩日了。
他是土生土長的江南人,對京城的寒冷準備不足,入秋時就病了一場,眼下又是因為受寒發了一場熱,他還不肯告假,每日早早都去大理寺點卯。
這日從大理寺回來,趙宴平精神不濟,飯也沒吃就躺下了。
郭興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官爺,在武安縣的時候,官爺跟鐵打的似的。
放心不下,郭興熬了藥就來官爺屋里守著,看著官爺蒼白的臉,郭興想到了江南的太太、姑娘。快了快了,這個月她們就要出孝了,一出孝馬上進京,順利的話還能趕過來陪官爺過年,人一多,這宅子就熱鬧了。
想的出神,昏睡的官爺突然發出一聲囈語。
屋子里安安靜靜的,郭興看著官爺憔悴的臉,只見那嘴唇翕動,又喚了一聲。
是小娘子的閨名。
郭興愣愣地看著官爺。
他還以為官爺已經放下了,進京路上還警告他不許擅自打聽小娘子的消息,連給妹妹寫家書也不能提到將軍府與小娘子的任何事。可官爺病成這樣還在念著小娘子,哪里是放下了?
郭興又記起了小娘子離開那日,官爺吐出來的血。
如果,如果小娘子在,官爺會不會恢復得快一些?
可是,小娘子現在是將軍府的表小姐,有何道理要來照顧官爺?他真去找了,官爺不會高興,也是給小娘子添堵。
還是盼望太太、姑娘快點抵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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