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婆幫阿嬌檢查,發現已經開了兩指,高興地對阿嬌道:“夫人開得算快了,照這樣下去,天亮時應該能生。”
阿嬌苦笑,現在才子時,開得快居然也要等天亮,那些開得慢的,要生多久?
因為太興奮,哪怕是深夜阿嬌也不覺得困,疼痛讓時間顯得更難熬,阿嬌就時不時看看窗戶那邊,盼著天快點亮起來。
屋子外面,大雨還在下,孟昭到底年紀小,又睡著了,被春竹抱回了廂房。
郭興在廚房幫忙看火,翠娘陪著趙宴平在外面守著。
趙宴平沉默寡,心急如焚他也能管住自己的嘴,隔一陣問一問阿嬌的情形,其他的話多一個字都不會說。翠娘不一樣,她對阿嬌的擔心不比官爺少,一會兒問一次產婆開了幾指,產婆嫌她煩,叫她別問了。翠娘很聽話,卻在外間自自語起來。
趙宴平也受不了她,沉著臉叫她閉嘴。
這是翠娘來趙家這么多年,第一次被他兇。
翠娘有點委屈,可看著官爺背對她站在門口的高大身影,想到官爺也是太擔心夫人才兇的她,翠娘就不難過了,湊到產房的門簾那里,掀開一點往里面看。
趙宴平回頭,見翠娘這副姿勢,他竟然也想湊過去。
黎明時分,阿嬌的哭叫聲越來越壓制不住,趙宴平雙手握拳,握得太緊時間又長,手指都已經沒了知覺。
下了一晚的雨水卻漸漸地停了下來,烏云散開,露出蒼藍色的天空,當明朗柔和的晨光傾灑過來,照得青瓦尖懸掛的水滴、草葉上墜著的露珠閃閃發亮,也照亮屋檐下男人冷峻蒼白的臉,屋里終于傳出了產婆驚喜的叫聲:“出來了出來了,夫人快收勁兒,別使勁兒了!”
阿嬌也沒了力氣,身體突然輕松下來,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她看看身邊陪她熬了一夜的婆母,露出一個虛弱卻滿足的笑。
柳氏替阿嬌擦擦汗,讓她千萬別睡,事還沒完呢。
阿嬌也不想睡,她要看看自己的孩子。
是個小千金,長得很好,頭發跟地里剛冒出來的小麥似的濃密,烏黑黑的。產婆簡單收拾下孩子交給柳氏抱著,她繼續幫阿嬌清理身體。阿嬌就這么一邊讓產婆照顧,一邊看著婆母懷里的女娃娃,心中一片寧靜。
等阿嬌看夠了,柳氏再跟產婆確定兒媳婦也平安無事,這才抱著孫女去了外面。
“阿嬌怎么樣?”趙宴平早已奔到了門前,見到母親,第一句話就是問阿嬌。
柳氏笑道:“阿嬌很好,你姑娘也很好。”
趙宴平這才知道阿嬌生的是女孩兒,在娘胎里小腳就踢得那么用力的小芽兒,今日終于露面了。
帶著他不自覺的溫柔,趙宴平看向母親懷里的襁褓。
小芽兒閉著眼睛,臉蛋紅通通皺巴巴的,一只小手放在嘴邊,整個人都小小的,臉還沒有趙宴平一只拳頭大,頭發倒是茂密,都有半個指頭長了。
“抱抱吧。”柳氏將襁褓遞給兒子。
趙宴平不禁后退了一步,看眼比菜芽兒更嫩的女兒,趙宴平目光躲閃,看向里面道:“您先抱一會兒,我去看看阿嬌。”說完,趙宴平從母親身旁挑開簾子,進去了。
柳氏失笑,都三十歲的大男人了,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怕抱自己的孩子。
產房里面,阿嬌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也蓋好了,趙宴平進來時,恰好看見產婆端著一盆血水轉過去,刻意避著不讓他看。
這一刻,趙宴平對女兒出生的喜悅全部變成了心疼,后怕。
都說女人生孩子好比闖鬼門關,闖過來的母親們只說明她們命大,而非她們沒有遇到任何危險。
阿嬌注意到了他朝產婆那邊瞥去的眼神,見他一臉難受,阿嬌惱他道:“誰要你進來的?”
趙宴平沒回答她,坐到床邊,見她耳后的頭發都被汗水打濕了,枕頭上也一片濡濕的痕跡,趙宴平輕輕抱起她的肩膀,幫她將枕頭換了一個方向,睡干爽的那邊,等阿嬌重新躺好,他再拿起巾子,仔仔細細替她擦汗。
“是不是看見了?”阿嬌難為情地問。
趙宴平笑了笑,握著她的手道:“嗯,頭發像你,又細又軟的。”
阿嬌愕然,她問的明明是那盆污水。
不過,對上男人溫柔的眼,阿嬌忽然不在意了。
女兒出生了,健健康康的,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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