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趙宴平從大理寺走出來,天色已暗,寒風呼嘯,吹得人臉皮子發緊。
皇城外有一塊兒地方專門給通勤的官員們存放馬車、馬匹,趙家日子越過越紅火,阿嬌心疼趙宴平奔波辛苦,在馬廄里多養了一匹馬,一匹留著家里拉車用,一匹專門給趙宴平來往大理寺用。阿嬌還想讓趙宴平坐馬車的,趙宴平不愿意,除非下雨,他都自己騎馬往返。
牽馬的小吏腦袋靈活記性好,認出趙宴平,他麻溜地跑到里面,替趙宴平牽了馬過來。
趙宴平心情好,賞了他兩個銅板。
牽馬小吏愣住了,什么喜事能讓摳門的趙大人舍得賞他銅錢?
趙宴平沒理會牽馬小吏,風冷,他胸口一片火熱,騎馬直往家里趕。京城內不得縱馬狂奔,人少的巷子趙宴平便催馬快行,人多了,他便放慢速度,免得沖撞了路人,緊趕慢趕,回到獅子巷天仍是黑透了。
冬天就是這樣,白日特別短。
“官爺回來了!”
郭興一早就在門前候著了,聽到馬蹄聲,他立即吆喝了一聲。
阿嬌、柳氏、孟昭、初錦都在廳堂里等著他呢,柳氏沒覺得多餓,只怕餓了雙身子的兒媳婦與兩個長個頭的孩子,正在勸阿嬌娘幾個先吃。聽到郭興的吆喝,一家人都笑了,阿嬌朝翠娘使個眼色,翠娘就去廚房準備了。
趙宴平很藏得住話,晚飯后孩子們退下去了,他才單獨與母親、妻子說了皇上賜宅的事。
阿嬌只聽到了“一千兩”!
該買多大的宅子,阿嬌仔細算過,四進宅子自家已經夠用,買個五進宅子便是奢侈了。類似獅子巷這樣還不錯的地段,花個五百兩能買下一套非??尚牡乃倪M宅子,再添一二百兩,五進宅子也能拿下。
阿嬌給自己設定的最高價便是七百兩。
別看她手里有一千多兩銀子,但這一千多兩是夫妻倆耗費八年攢下來的,八年啊,趙宴平一口氣就給花出去了?
這可不是五錢銀子的胭脂、二兩銀子的茶葉甚至八兩銀子的肚.兜,那是一千兩!
阿嬌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看生人似的看著趙宴平,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男人有住一千兩豪宅的野心?
阿嬌這態度都算穩的,柳氏直接扶住了椅子扶手,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一千兩,自家有一千兩嗎?
柳氏可沒有管家,她也沒琢磨過兒媳婦的繡鋪田地這些年攢下了多少,徹底被兒子的豪氣給鎮住了。別說自家這半路起來的,便是她的第二任丈夫沈員外,生來就享受富貴,他也不敢一口氣買一千兩的宅子啊,人家住鄉下的大院子住的就很滿足。
“宴平啊,咱們家有一千兩嗎,你就敢要皇上的宅子?”見兒媳婦也呆呆的,柳氏手心冒汗地道,別是皇上手頭緊了,故意要高價賣宅子給兒子,兒子雖然不想買,卻不敢違背圣意吧?
趙宴平掃眼婆媳倆,笑了笑,道:“皇上已經準了我給你們請封四品誥命的折子,每位新封的誥命夫人受封時都能領同品官員一年的俸祿,你們一人一百四十四兩,合起來又是小三百兩?!?
聽到這話,阿嬌才收起了眼中的殺氣。
還好趙宴平又給她貼補了小三百兩,不然一下子讓她掏光家底,她,她跟他拼命!
“咱們一家住五進都綽綽有余了,但尋常五進宅子也用不了一千兩,皇上賣的宅子在哪?”
理智回來了,阿嬌開始打聽道。
趙宴平道:“皇上沒提,我也不知,不過皇上肯定跟戶部打過招呼了,等我拿了銀子去交接,領了房契鑰匙,咱們一家一起過去瞧瞧?!?
柳氏小聲道:“不是皇上要坑咱們吧?”
趙宴平失笑:“娘多慮了,雖然前三年朝廷一直在打仗,但并未聽聞國庫吃緊,皇上還不至于來騙咱們的銀子。依我看,皇上大概是聽說咱們一直沒挑到合適的宅子,故意要照顧咱們,皇上絕非吝嗇之人,他說那銀子值一千兩,實際可能值得更多。”
皇上既然要關照臣子,豈會關照得摳摳縮縮?
柳氏不解:“有的京官都買不起宅子,咱們家好歹有錢換大宅子,皇上為何要突然關照你?”
以前兒子賃宅子住的時候,也沒見皇上來關照。
阿嬌倒是猜到了幾分,笑道:“娘,皇上對待臣子就像我對待鋪子里的伙計一樣,哪個伙計差事辦得好,我就愿意多給她開工錢,辦的差或表現普普通通的,我該給多少工錢就給多少,再不會多賞。官爺這些年破了那么多案子,公正嚴明,皇上看在眼里,便破例賞他了?!?
柳氏看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