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寧王召集幾名心腹密談。
趙、楊兩位大師傅已經離開京城,目前不知在哪里云游。青云、白蓮在得到寧王允許后也已嫁人離開了王府。趙師傅臨走之際招來了一名徒弟。
張平第一次在軍營中看見這位隱身來訪的師兄時,一時都不敢相信這人是四皇子的師兄。
錢若谷,一個名字十分文雅,但長相卻十分猥瑣的中年男子。賊眉鼠眼這四個字就是用來形容他的相貌的,甚至連他走路都像一個賊。可他不但不是名賊,還是一名管錢的帳房。
這位愛錢如命的錢賬房在寧王府已經做了兩年,就連全王府最苛刻的管家也挑不出他的毛病。
皇甫桀一回來就和這人密談了一個晚上。連張平也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么。
今早除了這位錢賬房,還有五位在席。
風雨山,全京城現在都知道他是寧王的謀士。
陶正剛,新封的京都禁衛軍將領,以后他將輔佐太子統領京城兵將。
劉旗忠,朱炳,這是當年皇甫桀和張平背出的兩名重傷患。這幾年經過張平調教,武功大進,現為寧王的侍衛之首。
還有一個人,這個人的來歷除寧王外沒有人知道。當初張平在軍奴中發現此人重傷快死,一時動了惻隱之心,救回去后才發現這人的傷勢實在太重。皇甫桀命軍醫救了他,最后卻又讓他“死了”。過一段時間后騎射營里就多出了一個叫狄二的人。
而騎射營中類似來歷不明的人還不少,現在這些人又都轉到了寧王府里干起了雜役或侍衛的活計。張平還知道其中有一部分離開了軍隊卻沒有跟他們回來,但也絕不是回家。皇甫桀把他們派到了哪里?
再回頭說這狄二,也不知他身懷了什么樣的絕學讓皇甫桀對他十分器重。
而讓張平生氣的是,這叫狄二的人明明是他從軍奴營中扛回去的。可這狄二卻對他完全不假顏色,看到他就跟沒看到一樣。
六名心腹,加上他一共七個人。皇甫桀坐在上位,他就立在他身后。
按理說六人一起見面還是第一次,可就像經過商量一樣,每個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完全沒有兩人同時看中同一個座位的情況發生。
左邊,依次為風雨山、錢若谷、劉旗忠;右邊,依次為陶正剛、狄二、朱炳;
“皇上這次可能想效仿太上太皇,當初太上皇繼位之前,太上太皇也沒有給諸位皇子封疆,只給了他們王爺的名頭。直到太上皇繼位,諸位皇子才離京。據說太上太皇此舉是為了防止諸皇子在封地興風作浪,對當時的太子不利。”風雨山分析道。
“皇上給您閑職,簡直就是最大的浪費!”陶正剛突然不滿地發泄道。
張平把目光投向陶正剛。這人雖然人如其名,正直又倔脾氣,給人以忠臣良將的感覺,卻并不愚忠也不愚昧。你要想收服他,就必須比他能干比他強,否則管你是皇帝還是天王老子,他鳥都不鳥你。但你一旦讓他心服口服,那他就能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劉、朱二人也臉有不甘。
“就是。”瘋子竟然還點頭附和。
皇甫桀斜了這人一眼。
風雨山笑嘻嘻地道:“王爺,沒了封地,您今后打算怎么辦?”
皇甫桀看向諸人,微笑著反問:“你們說怎么辦?”
廳中一片寂靜,大家都在沉思。
張平自聽到外放封王暫時成了不可能的事就開始難過。他本來打算離開京城后,在封地那邊隱瞞身份去挑戰一些高手,等他把當地的高手全部打敗后,不用他去找,自然也會有人尋上門來挑戰他。到時要不了多久,世人就會知道這世上又出了一個叫做張三的高手。
他平生的夢想就只有兩個:當天下第一高手和掙很多銀子養家。就目前他家王爺的表現來看,實現第二個目標倒不難;難的是第一個!他要怎么才能在京城不泄漏底細的挑戰高手?
越想越覺得實現性小的可憐,越覺得實現性小,他就越覺得難過。
“這也是王爺的機會。”狄二突然道。
“為什么你會覺得這是王爺的機會?”風雨山追問他。
狄二卻閉上嘴不說話了。
“你怎么不說話?”風雨山盯著他。
狄二看向自己的腳面。
風雨山開始哼唧,可能憋不住了,大叫道:“我就知道你們都在等本公子開口,哼,本公子就是不說!”
“不說就不說,有什么了不起。”陶正剛擠兌他。
“你這個莽夫,你懂什么!本公子這叫“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谷”。”
“啥?”陶正剛沒聽懂。
“他說他很虛懷若谷。”錢若谷解釋道。
“這瘋子也會懂得謙虛?嘿!”陶將軍忍不住嘲笑。
風雨山大怒,跳到椅子上就開始指著陶正剛的鼻子大罵。
其他四人津津有味地看白戲,表情要有多放松就有多放松。
皇甫桀懶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轉頭看他家的張大侍人。
張侍人還沉浸在夢想要延期的傷心中,他不喜歡京城。一想到以后要留在這里,他就渾身不舒服。
留在京城代表了什么?
代表他得一天至少磕三遍頭。
代表他走到哪兒都得穿一身太監服。
代表他家王爺睡太監的事一定會再次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而他張平則走到哪兒都得低著頭。看他不順眼的管家大概會更看他不順眼。希望早日抱孫子的皇貴妃也一定很想殺了他。
他并不是怕了這些,只是這幾年自由慣了,突然又要回到原來卑躬屈膝的生活,換誰都不會舒坦吧?
而且在邊關那全是男人和莽漢的軍營里,人們尚且不屑他這種人的存在。如待在京城--這個禮教滿天飛的都城里?幾乎可以預見的嘲笑和辱罵;幾乎可以想象到寧王府未來的王妃會多討厭他的存在;
對了,寧王府未來的王妃。
張平皺眉,覺得心里不太舒服。
他娶不娶王妃跟我有什么關系?
他娶了王妃,我就和他恢復到單純的主仆……不對,兄弟?好像也不對。情人?
我和皇甫桀現在到底是什么關系?張平糊涂了。
不過不管他們的關系為何,他一定會和他共進退就是。他絕不會把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就這樣丟在京城。別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他家王爺就是個心理變態的危險分子。他要不在一邊看著,不定這人會做出什么事來。算了,留京城就留京城吧,大不了他繼續裝孫子。
“張平!你說我們留在京城有什么好處?”風雨山突然把苗頭指向張平。
“啊?你問我?”
“我不問你問誰?”
“我不知道。”張平傻瞪著眼吐出四個字。
皇甫桀在心中撲哧一笑,轉過頭坐正身體對風雨山道:“說吧,你有什么想法。”
“是。”風雨山狠狠瞪了張平一眼,狡猾的家伙。隨即收斂起猖狂的態度有條不紊地敘述道:
“有兩個最大的好處。第一,拉攏朝臣及一些關鍵人物。已故安王的手下現在群龍無首,憑王爺在沙場上與已故劉將軍部眾的交情,想要拉攏這支力量應比太子和惠王更容易。而且因為王爺您冒死奪回安王遺體,安王之母淑妃對您也有幾分感激之情。五皇子舒王那邊也可利用,甚至已故六皇子的力量,想用也無不可。第二,可隨機應變。人在京城,總比在外地來的消息靈通。”
張平偷看皇甫桀側面,他要怎樣才能在失去兵權的情況下做到兵不血刃地奪取皇位?雖然已經有應對計劃……“前面都沒了,自然就輪到我了。”
張平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這句話,小腿肚子不由自主就抖了那么一抖。這話是皇甫桀什么時候說的?
“雨山說的不錯,留在京中對我們有弊也有利。觀父皇的意思,他似乎對我們這些皇子還不太放心,所以都要留在眼前盯著。但也有可能他對太子并不十分滿意,所以故意給太子留下一些對手。不管父皇的意思為何,我們按我們的計劃來,只不過有些小地方要修正一下。”
皇甫桀把他認為需要修正的地方提出。眾人討論一番后,努力把原來的計劃修正至完美。
會議結束,風雨山等人恭送寧王先行離開,之后陶正剛等人也陸續走了。錢若谷走到風雨山身邊,忽然道:
“那太監與王爺什么關系?”
風雨山似知他會有此一問一樣,反問道:“當然是主仆關系,否則你以為他們什么關系?”
錢若谷皺眉,摸了摸下巴丟出兩個字:“不像。”
風雨山叉腰哈哈大笑,也不管這個一臉不解的錢師兄,徑自走了。
當晚,有人扛著一個大麻袋翻進了惠王府。
“撲通。”麻袋被丟進惠王臥室。
里面的人大驚,大喊一聲:“有刺客!”
惠王所住小樓附近立刻燈亮如白晝,照得四周圍一片亮堂。
所謂刺客在心中暗贊道:惠王府的人果然訓練有素。燈亮后并無人立刻上房搜索,各個角落卻立刻布滿聞訊而來的侍衛,如果來人是個庸手,此時必然無所遁形。不過他嘛,自然不是庸手。
“搜!”一個侍衛頭目一聲令下,安靜卻快速的搜索立刻展開。
刺客暗中磨掌擦拳很想出去跟人較量一番,他發現了一名身手相當好的高手。
可是一想到那人的交待……刺客只好望那高手興嘆,心想下次再來會會他吧。
屋內,惠王沉著臉命貼身侍衛打開麻袋。
侍衛們把惠王掩護在身后,小心翼翼用劍挑開了麻袋口。
一個黑烏烏的發結露了出來,接著……
“葉詹?!”任是惠王也不禁驚呼出口,他還以為葉詹必死無疑,沒想到對方卻把人給他送了回來。
“王爺,葉將軍還活著。您看,這還有一封信。”侍衛呈上信件。
惠王命人去請大夫,又讓人把葉詹扶上床。
在侍衛的保護和注視下,他緩緩打開信封。
二哥,特送厚禮一封,望笑納。四弟桀拜。
惠王把這封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深深皺起眉頭。
皇甫桀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身邊又是什么時候有了這樣的高手,竟可以自由來去他的王府?如果今晚那人不是送禮、而是來殺他,他能否躲得過去?
示好?有一點,但也不完全是。
示惡?那對方完全沒必要把活生生的葉詹送回。
那個丑四到底想干什么?
皇甫瑾腦中閃過一個詞: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