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漢將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之時,韓凝霜低聲對許德泰說幾句話,許德泰臉色微邊,走過來對趙行德低聲道:“多謝趙將軍相助,今日之事雖然有些私底下布置,原也不是故意隱瞞趙將軍,但大小姐還是特意向趙將軍做些解釋,請將軍移步相見。”趙行德看了韓凝霜一眼,她正朝這邊看過來,見趙行德點了點頭,韓凝霜這才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筵席散后,完顏阿骨打帶著兩位皇子回到帳中,韓大先生一五一十地將適才的經(jīng)過講了一遍。他講趙德離席后又返回席間,點燃火把,質問手下三個問題,令沉醉溫柔鄉(xiāng)里的漢軍羞愧難當,完顏阿骨打拍案嘆道:“這條舌頭抵得上幾個猛安兵馬。”完顏阿骨打每逢臨陣之前,都要自己親自激勵士卒,自然知曉其中的奧妙。他如此贊揚敵人,更激了幾個皇子的好勝之心。韓大先生又說趙德代漢軍所提的條件,完顏阿骨打開始還未面無表情,當講到漢軍向金國要四十多個猛安的編制時,阿骨打臉色微變,幾個皇子更是勃然作色。完顏宗翰破口罵道:“簡直荒唐,這些豬狗樣的家伙,居然想和完顏部平起平坐?”完顏宗望怒道:“若不是看在韓大先生的面上,我現(xiàn)在就帶兵馬收拾了他們。”完顏宗弼胸口更是被一團怒火堵得難受之極。
按照韓大先生的安排,這些漢軍將領對金朝歸心后,完顏宗弼以金國四皇子之尊,又以恩惠相結,韓大先生的幾個心腹就可以推舉他為盟主。皇叔吳乞買在族里根深蒂固,有十幾個猛安都對他死心塌地,自己的心腹只有三猛安,父皇親生的兄弟們又態(tài)度不明。這萬余漢軍雖然不堪一擊,卻可控制上百萬的遼東漢人,對于爭奪大位是極大的助力。這些安排全被趙德突然攪局給打亂,韓凝霜更順勢親掌了盟主之位。
“這都是姓趙的挑撥離間。”想到此處,完顏宗弼便恨意難消,怒道:“我這就去把這人帶來,割了他的舌頭。”把手放在腰間刀柄之上。
“胡鬧!”完顏阿骨打臉色一沉,“我說了多少次,我們完顏女真實力弱小,又有契丹遼國這樣的大敵,怎么能夠再和夏國結仇!打獵的時候,你能同時面對兩頭猛獸嗎?”他粗大的手掌重重拍在桌案上,掌背上青筋暴起,可見是動了真怒,接著又劇烈地咳嗽了兩聲。韓大先生看在眼里,心底嘆了口氣,完顏阿骨打這一生征戰(zhàn)無數(shù),從弱小部落的領變成了金國皇帝,數(shù)十年的明爭暗斗,戎馬倥傯,也快要耗盡了他的精力。
這一場歡宴過后,漢軍將領們有的憂心忡忡,有的滿懷興奮,有的不動聲色。大家都在奔走聯(lián)絡的時候,趙行德跟隨許德泰來到了韓凝霜的所在的車營。韓氏是遼東漢人的共主,要在險惡之地存身,就不得不多留一條心。每到一處,輕易不入城郭,不住別人的房舍,只在空曠地結車營而居。假若遇到敵人的突襲,也能在心腹家將的護衛(wèi)下殺出一條血路。
趙行德心頭暗贊韓凝霜這車營的布置。他看遍了漢軍各寨,沒有那處像韓凝霜將營寨治理得如此嚴整的。只見高大堅固的馬車尾相接圍成一圈,數(shù)百馬匹被圈在車營之內,寨門數(shù)丈開外布置了兩道粗木樁構筑的鹿角,騎兵哨遠遠地在周圍巡視警戒。營寨中的士卒們埋鍋造飯,演武操練,飲馬磨刀,樣樣都有條不紊地進行,但敵情有風吹草動,立刻就能上馬作戰(zhàn)。“這才是漢軍應有的樣子。”許德泰嘆道,“可惜大小姐不是個男人。”
韓凝霜儀度嫻雅,卻和女真人一樣能騎善射。和從前的韓氏家主一樣,韓凝霜絲毫不自矜身份,能禮賢下士,與士卒同甘共苦。而號令又極嚴,部屬有犯軍紀的,絕不姑息養(yǎng)奸。各漢寨選拔的精銳勇士,多有桀驁不馴的,不少年輕漢將還曾起過做駙馬的心思,但自從跟隨在韓凝霜身邊以后,過不了多久,便對她都是又敬又畏,不敢再生異樣的念頭。
營寨入口處,王績一邊指揮親兵們把粗木樁搭建的拒馬搬開,一邊道:“三叔,聽說大小姐親自作盟主了。”許德泰點了點頭,王績笑道:“正當如此。”衛(wèi)士們搬開了第一道鹿角,許德泰牽馬進了寨門,衛(wèi)士們才又搬開第二道鹿角木樁。
中軍帳幕布置得很簡單,只是顯得格外整潔,馬鞍,刀劍,弓弩,圖籍各自整齊地擺著。韓凝霜正拿著在一張半尺寬的遼東道地圖在看,有七八位漢軍將領在里面,相互從眼中都看出喜悅興奮之意。來到黃龍府這十幾天來,雖然表面平靜,他們和韓大先生暗斗不休,今日終于一決勝負,令大小姐親自掌攝了盟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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