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軍不顧傷亡,縱馬直撲火炮營圓陣而去。漢軍騎兵也立時應變,分了一千騎應付沖殺過來的遼國騎兵,另外千騎則從另外一個方向直沖向火炮營而去,局勢已經到這個地步,漢軍騎兵的目的已經不是阻止遼軍破陣,而是盡可能救走更多的炮手。
在趙行德身邊,圓陣的核心,是兩百多名被長矛手和弓手保護起來的火炮手。這整個漢軍的精華,然而,因為遼國騎兵出現得太過突然,倉促結陣的火炮手根本沒有架設火炮的條件,空間狹小,倘若要開炮的話,就不得不讓外圍的長矛手散開。假如是夏國軍士充當的長槍手,也許能夠在數千鐵騎沖陣的威脅下完成如此復雜的動作。然而,對拼盡力全部勇氣不轉身逃跑的漢軍而,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長矛陣任何的縫隙都會被遼國騎兵所利用突破。
不管是夏國、宋國,還是遼國、金國,在最開始建立火炮軍隊時,都不約而同地從精銳弓箭手里選拔炮手,而現在,漢軍火炮營里的炮手們也拿起弓箭,重新回到了弓箭手的角色。和大多數都是副兵的女真弓手相比,這兩百多炮手的膂力和準頭都要勝之。
四千多鐵騎拉開了沖鋒的氣勢極大,雖然圓陣中也有近四千步卒,卻顯得極為渺小。遼國鐵騎越奔越近,和前番沖鋒時有所保留不同,這一回真的是橫沖直撞過來了。在三十步開外的地方,騎兵不但沒有盤馬放箭,反而放下了戰馬面簾上的眼罩,驅策戰馬加沖鋒。不斷有戰馬失蹄摔倒,但后面的騎兵沒有任何猶豫,繼續沖向圓陣,蹄聲轟鳴,帶起的煙塵蔽日。
“要拔刀了么?”郭子東感覺心臟砰砰直跳,他祖上兩代都是城防火炮手,原以為這輩子要老死在長安了,他不甘平庸,選銳入了野戰火炮營,又跟著趙行德來到了遼東。也許這就是最后的時刻,郭子東的腦海里反而一片清明,“該拔刀了。”放出一箭后,將佩刀拔了出來,用力插在地上。
在長矛手眼中,只看到鋪天蓋地而來的騎兵,戰馬的嘶鳴,轟鳴的蹄聲鼓蕩著耳膜,甚至連最后一次火銃射的聲音都聽不見。戰馬和騎兵充滿了整個視野。那些中箭中銃而摔倒的戰馬,帶著巨大的沖力直慣在地上,強壯的戰馬立時斷腿折脖,悲鳴著再也站不起來,這是何等巨大的力道。
“穩住!”
“不許后退!”
軍官在大聲的提醒,稍稍抵消了某些心頭的恐懼,更有可能的是,絕大部分人都被眼前的場景嚇得傻了,只能依照平素訓練的本能行事,拼命握緊了長矛桿子,眼睜睜看著無邊無際地鐵騎越來越近,二十步,......,十五步,......,十步,......,五步,......就在五步開外,沖在最前面的一匹戰馬被射中了面簾,趔趄著打橫向前摔倒,一千多斤的重量帶著巨大的慣性,壓砸斷了兩桿長矛,旁邊的四五柄名長矛手拼命將長矛捅進戰馬的胸口,前腿,騎馬的宮帳軍也被刺了一矛。
“刺中了!”
得手的張朗還沒來得及高興,隨后又有戰馬沖了上來,騎兵手中騎矛往前一探即縮,張朗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喉頭鮮血噴濺而出。那遼國騎兵胯下坐騎同時被幾柄長矛刺中,人卻騰空而起,竟然借著戰馬的慣性摔在圓陣中央,還沒來得及站起,旁邊一柄大斧劃過,失去頭顱的軀體倒在地上,手還緊緊握著騎矛。伴隨著巨大的聲響,一匹又一匹戰馬徑直撞入了漢軍的長矛陣中,每一匹都會壓倒好幾柄長矛,這時候,有的后排長矛手和鐵浮圖及時的填補了騎兵撞擊所造成的空隙,而有的則因為遲疑和恐懼,稍微慢了幾拍,原本搖搖欲墜,但尚算得嚴密的外圍長矛陣,頓時出現了好幾處缺口,就在這時,第二橫隊的遼軍騎兵縱馬殺到,這一回不再是毫無選擇的撞擊,騎兵有意識地驅策戰馬,選擇從那些已經打開的缺口沖入圓陣。
宮帳騎兵坐在馬上,比步卒要高上半個身子,身著鎧甲,手中彎刀皆是利刃,順勢下砍,擁擠在戰馬周圍的步卒,腦袋恰好在彎刀砍得順手的高度,短短的轉瞬之間,便砍殺了好幾名衣甲單薄的步卒,這沖入圓陣的騎兵被好幾柄長矛刺下馬來,圓陣的缺口又打開了一點,接踵而來沖入圓陣的騎兵越來越多,到處都是寒光閃閃,鮮血飛濺,兵刃此起彼伏,被刺中砍傷的軍卒慘叫連連。在被遼國騎兵沖開的地方,漢軍長矛手已經完全不能阻止越來越多的騎兵涌入。
沖入圓陣的騎兵和漢軍、金兵混戰做一團,在圓陣的中間,弓手還在不斷地朝騎兵放箭,這時已經不需要瞄準,目標近在咫尺,不斷有騎兵應弦落馬,只是片刻之后,弓手就不得不拔刀應戰了。
“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