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國皇帝駕崩,局勢可能越來越險惡,”趙行德斟酌著詞句道,“雖然已經在積翠山布置了的伏兵,但為了穩妥起見,應該再該備一條退路,”他心中實是擔心,漢軍的內部未必那么可靠,“我準備請李校尉在辰州備船接應?!?
韓凝霜眼波微動,點了點頭,低聲道:“多謝趙將軍?!毙闹袇s道,海船能裝載的人馬有限,我韓凝霜又豈是拋棄部屬之人。
不知何時,小雨淅淅瀝瀝地下來起來,韓凝霜忽然臉上微涼,伸手拂了一下,卻是帶著絲絲寒意的雨水,就快入秋了啊。她深深吸了口氣,望著遠方,遼金兩軍東西相對,吹角連營,燈籠火把一直延伸到南北的天際。
帶著涼意的小雨,讓值哨的軍兵都裹緊了軍袍,趙行德一直陪韓凝霜巡視漢軍營壘,回到自己營帳時,軍袍已經被雨水濕透。他將軍袍脫下來晾在帳中,光著膀子給留在鳳凰山的金昌泰等人寫信布置應對之策。要是將勝兵的男丁全部組織起來訓練,然后開始對北方銃門江一帶設立據點,準備迎接大規模的移民。這次火炮營和遼軍的遭遇戰,雖然火銃槍手損失慘重,但確實揮了作用,在遼軍騎兵沖進陣營后,守備兵還能用上槍刺的火銃和遼軍搏斗。因為缺乏弓手,趙行德命金昌泰盡可能擴充火銃營,將所有的精鐵都用來制造火銃,不惜銀錢加緊從宋國購買一批硝石硫磺。
寫完信函之后當即交給騎兵傳遞出去,趙行德放才覺得身上絲絲寒意,站起身來揮刀砍劈了大半時辰,直到渾身熱汗淋漓,方才更衣就寢。
就在不遠處的營帳里,杜吹角和幾個哨兵還在守夜。傳信的騎兵策馬疾馳,很快消失在薄薄的雨幕中。頭頂上撐著一小片油布,杜吹角往里站了站,一邊讓老腰靠著寨墻,一邊避開風吹進來的雨水。“緊急軍報,杜頭兒,這阿骨打死了,情況不妙吧?”有人問道。
“嗯,”杜吹角抽出橫刀來,用鹿皮擦了擦,喃喃罵道:“x娘養的,今年種的豆子可能收不上來了?!?
“他奶奶的,遼狗就不怕耽擱農時么?”
“遼狗又不種地,秋高馬肥,割人頭就足夠了?!?
“這年月種不了莊稼,咱們看誰割人頭割得快吧!對了,杜頭兒,你吃過人肉吧,什么味道?”
“我呸!呸呸呸!”杜吹角瞪著眼睛,他想不到自己居然是這個形象。
暴風雨前最平靜,金軍沒有動大的攻勢,而遼軍也沒有貿然轉守為攻。金軍的營壘出現著微妙的氣氛。雖然完顏阿骨打的死和遼軍無關,但陛下畢竟是喪身在南征中。有人猜測會繼續進攻,徹底打敗耶律大石為陛下報仇。也有人猜測會立刻撤兵。第三勃極烈完顏蒲家奴從沈州城下趕了回來,但沈州大敗之后,他的威望大減。南征大軍中真正做得了主的,還是都統完顏辭不失和副都統完顏斜也。
完顏阿骨打在世的時候,他的皇子雖然沒有在地位上過完顏吳乞買等重臣,但似完顏宗干、宗望、宗峻等年長的皇子,都各掌兵權,并且各自拉攏了一批心腹部將,除了完顏宗望留在寧江州輔佐國相勃極烈完顏撒改,其它的年長皇子都在南征軍中。外人只見完顏宗弼私下頻繁地和其他皇子見面,卻不知他在聯絡諸多兄弟,萬萬不可讓皇位旁落在和眾人血脈疏遠的完顏辭不失之手。
整個金軍大營外松內緊,漢軍營壘也嚴陣以待,韓凝霜安排車馬將傷員先送回蘇州關南,在局勢明朗以前,她自己卻不能貿然離去。趙行德收到了鳳凰山寨的回信,金昌泰稟報說,整個夏國營治下百姓七萬余人已經編戶,如果全力擴軍,可按一戶一丁的比例抽取壯丁擴充守備營??紤]鐵匠鋪的制造能力,大約可編練十個火銃槍營,也就是五千人。因為火銃奇缺,每個新編的營隊只有幾十桿火銃,其它都以木棍暫且代替訓練。為了極擴充軍隊,許多軍士和老守備兵下到新編營隊里擔任了百夫長、十夫長職務。李四海率領炮船已經出,準備停泊在辰州,并且派出軍士為趙行德指點方向。
金昌泰同時還送來一封未署名的私信。趙行德拆開之后,卻是陳東所寫的,數月前他便已經抵達廣州了。滿紙全無被貶謫蠻荒的頹廢,反而是要大干一場的興奮。幾十萬犯人66續續從各地州縣押送到廣州、瓊州,陳東已經開始在流放的士人中選拔流官,同時招募士人子弟為軍官訓練廂軍。不過,中原人多安土重遷,士人子弟肯從軍報效的鳳毛麟角,現在應募的多是那些流放的學社子弟,本身不能入仕途,借此博一個出身。
劉延慶執掌東南大營后,原先王彥所倚重的部屬或是被調離,或是被投置閑散,韓世忠被到登州水師。岳飛則被往廣州,協助廣州市舶司訓練橫海廂軍。兩人都是明升暗降。陳東頗為得意地告知趙行德,這個岳飛“可比古之良將”,甚至毫不避諱,若有朝一日他能執掌政事堂,此將可以統兵北伐幽燕,直搗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