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推舉丞相的日期日益臨近,局勢也漸漸明朗起來。得了捐生之助,理社控制了大約四十多個州縣學,再加上說服了一些地方士紳,陳東已可穩居假丞相之位,而京東諸州縣過來的人見這形勢后,便退而求其次,為侯煥寅謀求假參知政事之位,陳東當然慨然答應,這樣一來,在“尊天子不奉亂命”一百多個的州縣里,足有八九十個州縣學都已經站在他這一邊,堪稱眾望所歸了。而在前面一個月里,由理學社暗暗挑起來的以捐生爭奪州縣學的競爭,也為鄂州的府庫帶來了一大筆銀錢收入。不少州縣豪強不忿縣學祭酒之位被奪,也捐生與理學社相抗,兩相抗衡之下,縣學捐生的數量總共增加了三千多人,單這一項,短短時間內,鄂州府庫便充實了一百多萬貫錢糧。
保義軍軍府大帳,四面的簾子高高挑起,從帳中可以望見來來走動的軍兵。黃堅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的情況,又目光最后落在正在沏茶的趙行德身上,微笑道:“外面那些傳,元直想必也聽到了。”
趙行德笑道:“聽說了,倒是個不錯傳奇。”將一盞茶端到黃堅跟前。
黃堅點點頭,若有所思道:“傳用心險惡,元直打算自辯嗎?”
趙行德搖遙頭,淡然笑道:“謠止于智者,現在那些饒舌的興致正濃,晚輩若加分辨,傳反而越來越盛。待過一段時間后,晚輩再出來澄清此事。”他嘆道,“現在的大事,是各州縣就要推舉假丞相,陳少陽被放在火爐上烤的,黃先生專程造訪,想是為此事而來吧?”他何嘗不知那流的險惡用心,只是如今的形勢,他若分辨反而是入了局,有心者再加以推波助瀾,恐怕反而壓過了陳東的風頭,所以在推舉丞相之前,趙行德決心沉默以對。
黃堅贊賞地看著趙行德,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老夫是為捐生的事情而來的。”他皺眉道:“陳少陽所,捐生是權宜之計。然而,富戶豪強憑此把持州縣,勢力一成就萬難撼動。老夫怕的是集此事積重難返,豪強可趁機橫行鄉里,控制州縣地方,便如南北朝時的九品中正制,普通百姓就永無出頭之日了。”他面話語里飽含著憂慮之意,“而且,這捐生之制堵住了別的士子上進,必然引起其它士子的非議和不滿,若再出些捐生和選官魚肉鄉里,欺凌百姓的事情,理學社多年積累的清譽,恐怕就會毀之一旦了。”
趙行德點頭道:“先生之有理。”他為陳東出了這個主意,也不過是應付當前的局勢,有違背本心,這些天來稍得空閑便在考慮其中得失。正好黃堅來訪,便道:“晚輩以為,要抑制這捐生選官的弊端,便要分散州縣的權勢,以國法制約地方的豪強。”
“此話怎講?”黃堅眼露深思之色。
“州縣的權柄,其實分為兩大部分,一部分是治理地方,興利除弊,一部分則是斷案決獄。可將地方州縣官的斷案之權分割出來,朝廷另設判官斷案,這樣一來,捐生所選的縣官就算有些偏向,也不至于讓百姓無處鳴冤。”
黃堅懷疑道:“剛剛推舉了州縣,又另設判官,豈非出爾反爾,只怕州縣不會答應吧。”
趙行德緩緩道:“此事可一步一步而行,朝廷先不提另設判官之事,只讓縣學另行推舉判官。州縣多出了一個官位,士紳必定是贊同者多。州縣官若是勢力大,最多另行推舉黨羽擔任判官,若是勢力還不夠大的話,恐怕這判官便是制衡州縣之人。這縣學推舉的判官,久而久之,必然會有不少的問題,久而久之,民怨必生,待到民怨起來之后,再借勢由丞相任命一批大理寺判官分赴地方,接收民間的狀紙審查冤案。這些大理寺判官分駐州縣,倘若州縣判官確實有貪贓枉法的,便由大理寺判官直接治罪。”
黃堅思索了片刻,問道:“那縣衙的三班六房,可是要分一些給判官?判官沒有這些屬吏,恐怕就不是縣官的對手。”州縣里三班六房胥吏其實起著很大的作用,若得不到這些人的助力,就連知州州縣都很難做事,何況是新設的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