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義軍守御的炮壘上,趙行德在諸將環衛下正在觀戰。一名鎮國軍傳令官飛奔而來,伏地秉道:“趙將軍,王統制邀我軍與前軍協力進擊敵軍營壘。”
趙行德還沒答話,6明宇和羅閑十便勃然變色。岳飛雖然是樞密使,但在名位上,岳、韓、趙三人相當。縱然要保義軍協同進兵,也應該由岳飛以商量的口氣來提。王貴雖然是岳飛左膀右臂,但他卻沒有資格和趙行德平起平坐的。自從保義軍進駐舒州以來,王貴與張憲等岳飛帳下大將,頻頻直接致書趙行德,儼然將自己與趙行德同樣視為樞密使岳飛的帳下之將。興許是岳飛本身不太關注這些“細枝末節”,此番合兵決戰,為求指揮順暢,岳飛臨時將鎮國軍大部分步卒編為前軍,由王貴統領,而以張憲的背嵬營和楊再興踏白營組成中軍,趙行德統領的保義軍暫時號為左軍,韓世忠橫海軍號為右軍,牛皋統領一部分鎮國軍及一些州縣義兵為后軍。這軍號和編制雖然只是臨時的,但已經引起了保義軍諸將的不滿。王貴自己便邀趙行德協力出兵,更是激起了諸將的怒火。
“縱然要協力出兵,也是看岳樞密的面子,”6明宇喝道:“王貴算是個什么東西?”他一身的煞氣,對前來傳令的鎮國軍旗牌官怒目而視。
那旗牌官倒也硬氣,只伏地跪秉趙行德,并未朝6明宇看上一眼,雖然因為尊卑之別沒有駁斥,卻自帶一股傲慢。此舉令6明宇更加惱怒,對趙行德道:“大帥,這王貴是扯著虎皮當大旗的人,咱們不能聽他的。”
趙行德望了望戰場,背嵬營數次鑿穿敵陣,出戰的遼軍已經潰不成軍,后面的各部騎兵也顯得畏畏縮縮,顯然敵軍軍心動搖,確實是乘勝擴大戰果的大好時機。他低下頭,看著伏在地上的鎮國軍軍官,溫問道:“讓我軍協同前軍出擊,可有岳樞密的將令一觀?”
旗牌官不敢仰視,硬著頭皮秉道:“末將不知。”
“不知道你還來傳令?”6明宇當場作起來,冷冷道,“妄傳軍令,可是死罪!”眾將紛紛鼓噪起來。保義軍諸將許多都是招安的盜匪,而鎮國軍諸將則出身東南行營的,雙方早就有很多新仇舊怨,互相看不上眼。平常保義軍諸將自以為可和張憲、王貴等人平起平坐,但張憲等鎮國軍將領對他們頗為輕視,6明宇等人早憋了不小的火氣,到這個當口,群情洶洶,仿佛火山一樣爆出來了。
趙行德舉手制止了諸將的鼓噪,沉聲道:“既然如此,且待我軍自向岳樞密請戰,與前軍分列前后疊陣,進擊破敵吧。”話音剛落,那鎮國軍的軍官悚然動容。
列前后疊陣擊敵,乃是宋國軍隊以步制騎的祖宗戰法。步軍大陣分為兩前后部分,以前陣精銳進擊,纏住敵軍騎兵,后陣與其互相策應,將敵軍騎兵圍住。自太祖朝起,宋軍出城野戰,多是用此戰法以步制騎。但兵分前后陣進擊,對兩陣將領的相互信任要求極高,若是相互猜忌的話,則前陣逗撓不進,容易貽誤戰機,后陣見死不救,則等同于陷同袍于死地。前軍統制王貴請趙行德協力出兵,也沒打算以前后陣擊敵,而是兩軍分為左右翼,同時攻打遼軍營壘。這樣誰也不擔心誰在背后使絆子。
旗牌官飛快地將保義軍請戰報了上去,岳飛問明原委,知道其中的故事,微一沉吟,便同意了趙行德的戰術。令王貴所率領前軍六千余步卒為前陣,保義軍步軍七千余人列為后陣,張憲楊再興分率背嵬營和踏白營在旁邊列騎陣策應。如此一來,戰斗的目標在于重創敵軍騎兵主力,而非簡單攻打營壘了。
“岳帥請趙將軍以國事為重,勿與王統制計較,此戰過后,當令王統制前來負荊請罪。”中軍旗牌伏地秉道,態度格外恭敬。
另一方面,岳飛也派了一名旗牌官,將最新的調遣告知王貴,令他戴罪立功,立刻出兵攻打敵人營壘。
趙行德點了點頭,對旗牌官道:“回稟岳樞密,保義軍赴湯蹈火,絕無反顧。”
周圍的諸將相互看了看,羅閑十嘻嘻笑道:“王貴素來自高自大,看不起我等,這回叫他把后背交給我軍,要不要嚇他一下?”6明宇點了點頭,附和道:“王統制眼中,你算哪根蔥?他六千人就可以包打兩萬鐵騎,其實根本用不著咱們操心的。”這兩人一唱一和,諸將臉上露出笑意,見趙行德眼神微凜,方才住口沒有繼續挖苦前軍。趙行德隨即下令各營集合,披掛整齊,隨時準備出擊策應前軍殲敵。諸將也不敢怠慢,紛紛回去調兵遣將,不多時,七千余步卒便開拔到了炮壘后面,借助炮壘的遮擋,整軍待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