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喜大吼了一聲:“開火!”喊完這一嗓子,他把火銃的引線點燃。
戰(zhàn)馬沖到這個距離,騎術再怎么高明,也無法調轉馬頭了。陳五乙一個哆嗦,幾乎把整個火折子杵在引線上,引線噼噼啪啪的燃燒起來。為了縮短從點火到射的時間,鎮(zhèn)國軍火銃手們自作主張截短了引線。在保義軍里是嚴格禁止的行為,在此時揮了奇效。在一個呼吸息之后,“砰砰”、“砰砰砰”銃聲大作,數(shù)十枚銃子如暴風驟雨一般直撲向遼軍騎兵。
在陳五乙眼中,迎面而來的狂奔的戰(zhàn)馬,仿佛在某個剎那凝固了一瞬,緊接著,悲鳴不已的戰(zhàn)馬帶著巨大的慣性急沖而來,陳五乙滿臉恐懼,只能拼命將手中的火銃對準了前方。銃尾的火門還在不斷冒著青煙,他沒有剪短引線,直到此時,這枝火銃還沒有射,他也不敢上槍刺。戰(zhàn)馬急沖來,那巨大的塊頭在陳五乙眼前越來越大,周圍好幾個軍卒臉上都是驚恐失措的神情,但是,死亡的陰影如此絕望地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上,沒有一個人后退,“挺著死!”有人在喊,最后時刻,陳五乙將槍刺裝入了銃管,把全身力氣都壓在了槍桿上。
戰(zhàn)馬直接沖撞在陳五乙身上,巨大的慣性沖得他步步跌后,同時,火銃槍深深地扎進了戰(zhàn)馬寬闊的前胸,就在這時,“轟”的一聲巨響,整根火銃槍管在戰(zhàn)馬體內炸響了,飛濺的鮮血噴的陳五乙滿臉都是,他被戰(zhàn)馬壓在了下面,滿臉血污的臉朝著天空,瞳孔映著天上的片片云團,漸漸黯淡無神。
第三都的齊射挽救了一次方陣的崩潰,后怕之余,燕喜感覺渾身的精力似乎都被抽干了,喉底下火辣辣地疼,剛才那一聲喊直接撕破了嗓子?!霸賮怼彼穆曇舻统炼硢。诬娖呤职四_刺死了最后幾匹連跌帶撞沖進來的遼軍騎兵,手忙腳亂地給火銃槍重新裝上彈藥。殊死的戰(zhàn)斗,還遠遠沒有結束。在各個方陣里,一排排火銃槍手裝彈、上前、支起銃桿、點火,射,到了這個地步,戰(zhàn)場上的鎮(zhèn)國軍都明白,不拼命,就是死!不如拼命,讓敵人死!
“開火——”
“開火——”
隨著一陣又一陣火銃放響,方陣上空籠罩越來越濃的黑煙,讓趙行德難以看清戰(zhàn)場的情勢,只聽喊殺聲似乎低沉了下去。已經(jīng)先后有三支遼軍馳入黑煙籠罩的戰(zhàn)場中。在戰(zhàn)場的外圍布滿了人馬的尸體。數(shù)千遼軍騎兵企圖繞開激烈的戰(zhàn)場偷襲帥帳,被中軍斥候現(xiàn),楊再興立刻率領踏白營騎兵截住敵騎廝殺,一時脫不開身來。
“不知鎮(zhèn)國軍還能撐到什么時候?”趙行德心急如焚,不時朝中軍方向望去,見旗牌官騎馬奔來,趙行德從親衛(wèi)手中接過馬韁,準備上馬指揮保義軍出陣。
“岳樞密轉告趙將軍,遼賊還沒有疲,保義軍見中軍旗號再出陣?!?
“什么?”趙行德滿臉驚疑。
“再不出陣,”杜吹角大聲道,“鎮(zhèn)國軍頂?shù)米幔俊?
“或許,岳樞密對鎮(zhèn)國軍別具信心吧?!壁w行德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他看著遠處的岳字帥旗,低聲嘆道,“慈不掌兵....”將手中馬韁交給親兵,翻鞍上馬,鐵盔上猙獰的青銅面具閃著耀眼的光,卻在他的臉上投下了一塊大大的陰影。
前沿炮壘并不算大,趙行德剛剛騎上戰(zhàn)馬,6明宇、羅閑十、馬睿等將便望見了他的身影。6明宇大聲道:“都精神點兒,指揮使上馬了,準備出陣!”原本盤腿坐在地上休息的軍卒站起身來,馬睿麾下騎兵紛紛上馬,只等趙行德親自出進攻的軍令!
在戰(zhàn)場的對面,鐵木哥的臉色已經(jīng)陰沉到了極點。宋軍擺了個松散不堪的陣勢,原以為一沖就垮,交戰(zhàn)了大半個時辰,這些宋軍居然還在抵抗。大陣兩側的騎兵飽受火炮的轟擊,而陣內的遼軍騎兵四面八方都是火銃的齊射。鐵木哥所部自從進入中原以來,從沒遭到過今天這樣的慘重傷亡。如此下去,縱然得勝,各部族族人也必然怨聲載道。騎兵縱馬沖陣容易疲憊,鐵木哥急于結束戰(zhàn)斗,已經(jīng)先后派出好幾個千人隊加入戰(zhàn)團,但仍然拿不下來。
若是在草原上交兵,他必然會壓上全部兵力,一口氣把敵人擊潰。然而,鐵木哥望了望不遠處的大江上游曳的炮船,還有那些不斷拋射炮彈的炮壘后面,不知隱藏著多少宋軍,他心底不禁微微寒,終究只是一個千人隊,一個千人隊的把部屬投入到那仿佛被魔霧籠罩著的戰(zhàn)場中去。戰(zhàn)斗陷入了難熬的僵持。直到現(xiàn)在,鐵木哥手中還有萬余精銳騎兵,但宋軍也顯然未出全力,大江上游曳的戰(zhàn)船里,密密麻麻的營寨里,不知隱藏了多少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