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政6云孫雖然忠心耿耿,但朝廷大權掌握在鄧素手中,他不同意的事,就絕對不可能辦到。今日趙杞本來想再找他商量,哪怕讓岳飛為正帥,曹迪為副帥也行。誰知因韓氏封王之事,趙杞控制不住心中怒意,也拉不下臉來軟語和鄧素商量。想到此處,趙杞就不禁從心底里生出一種無力的感覺。鄧素雖然表面上事君恭敬,內里卻是軟硬不吃。短短時間,他就在朝中安插了許多黨羽,趙杞雖然在宮中的日子雖然好過了些,但在朝政上的影響力,幾乎和陳東當政時沒有太多區別。朝廷百官都在丞相府議事,鄧素每天入宮拜見一次陛下而已。
“大奸若忠,難道是大奸若忠?”趙杞喃喃道,輕撫著頭,額上青筋隱現。
鄧素出了皇宮,隨手將袖籠中的奏折交給隨從文吏。
他自己上了轎子,沉聲道:“臨江門碼頭。”旋即閉目養起神來。
南方海寇已經夷平,北伐也沒有了后顧之憂,鄧素原想請陳東為廣南之事轉圜,現在看來也沒有必要,他也沒強留陳東的意思。而陳東離開鄂州,送還是不送,都是態度。而陳東不愿給鄂州官員士紳的難題,他知會了鄧素和少數幾個好友,就在今晚,一葉扁舟東下長江,然后走海道,回泉州老家忘歸崖隱居。
“相爺,碼頭到了。”鄧素睜開眼睛,眸中似霧氣氤氳,旋即轉為澄澈。
禁軍衛士都留在稍遠的地方,轎子停在棧橋前面,一個青衣小帽的仆人提燈籠在前面引路,鄧素沿著船板上了烏篷船。甲板上早支起一方烏木小桌,陳東坐在桌邊,抬頭道:“來了?”伸手請鄧素落座,絲毫沒有意外,仿佛一直在等著他一樣。
“怎么不能來相送。”鄧素嘆了口氣,坐在陳東對面,伸手拿起杯子。
細細的上弦月如一張雕弓掛在東山上空,江面上,萬籟俱寂,二人對酌了一杯。
“少陽,一路保重。”鄧素放下酒杯,語氣一變,“北伐大計,廣南出一萬精兵如何?”
“出兵之事,相公自去找知府學正,”陳東哂道,“陳某一介四海散人,若再有置喙的余地,豈不是亂了朝廷的規矩。”他垂眸看著杯中酒,一輪殘月在搖晃破碎,徒亂人心。廣州大捷,廣南路團練與海寇血戰數十日,時人咸謂天下團練之精,河南路第一,廣南路第二。鄧素已經知會廣州知府陳公舉,希望能夠從他從廣州參戰的團練中選出一支精銳,大張旗鼓北上赴援,為天下州縣做個表率。而陳公舉前日就以鴿書報與陳東知曉了。
“明人面前,不打誑語。”鄧素正色道,端起酒杯,“這一杯,敬你與元直不計前嫌,以國事為重,剪除了東南海寇,除了北伐的后患。”廣州一役,趙行德與陳公舉配合得天衣無縫,可謂相托以生死。這樣的合作,沒有陳東的保證,絕無可能。不過,若陳東矢口否認,鄧素自然也不能證明,只是不信,且失望而已。他握著酒杯,只看著陳東。
陳東沉默片刻,端起端起越瓷杯。
兩杯相碰,“叮”一聲脆響,在寂靜中格外清越,酒水微漾,二人皆一飲而盡。
“我敬,”陳東嘆道,他臉色黯然,“為國殉難之英魂。”
廣州之役雖貨大捷,廣南死難百姓數以萬計,理社子弟犧牲在戰場上的也數以百計,廣州城內,可說家家戴孝,人人服喪,短期難以恢復元氣。陳公舉報知出兵的要求時,特意及了這一點。廣南實在傷不起了。陳東初看到戰死人數時,還以為寫錯了。這其中許多年輕人,他還記得他們的名字和樣子,更有他看重的門人死難,令他如斷手足,痛徹心肺。
鄧素也沉默了下來,月影照在江心,微風送來江岸上陣陣蟬鳴。
“北伐之事,我知外間謗議如潮,不過”酒杯中的月影微微晃動,鄧素的目光透著某種堅定,緩緩沉聲道,“你也知道,每一天,河北都有無數百姓在契丹人的奴役中死去,如果可能,我寧愿今天就北伐。而且,眼前是大宋中興,恢復舊疆的唯一機會了。夏國困于西面與羅姆突厥之戰,東面就難以大舉用兵。我們要收復河北,面對的敵人,只有一個遼國而已。如果這幾年不能收拾舊河山,如果等夏國西面事了,那么”他沉默了半晌,忽然以一種苦澀的聲音道,“以河南瘡痍之地,兩面強敵交侵,我們不但不能收復河北,河南和京東保不保得住,都成問題。江北失守,江南和廣南保不保得住,也很難說了。弈棋當爭先,否則滿盤皆輸,北伐,我只能賭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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