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降溫好幾天,看樣子是要下雪。市政府門口已經用耐寒的綠植擺成了“歡度元旦”的字樣,幾個門衛在邊上來回清理地上掉的土渣子。
傍晚時分人們陸續下了班,大家都領了福利挺高興,路若培的車從門口駛出,市長也下班了。司機打開音樂,路若培坐在后排靜靜聽著,后來抬頭看路線不對,提醒道:“原定的飯局推了,回家?!?
到家下車,巡邏經過的武警停下敬禮,路若培微微頷首,然后拿著文件進了門。客廳飄著香味兒,路柯桐在廚房做晚飯,聽見動靜后朝外面喊:“馬上就好,洗個手就能吃?!?
路若培上樓洗手換衣服,下來后菜已經擺上了桌,色香味兒俱全。路柯桐捧著湯喝了一口,自賣自夸道:“都是從我餐廳打包的,不是我吹,只有十年前的老國賓飯店能勉強媲美一下我的小筑?!?
路若培沒理那茬兒:“怎么突然想起陪我吃飯了?”
“誰讓你架子大,開業你都不去,那我親自送來讓你嘗嘗唄?!甭房峦┛兄Z腿,“再說了,這不是馬上元旦了嘛,中央臺公益廣告說多關愛空巢老人?!?
路若培冷笑一聲,問:“那你怎么不元旦來關愛?”
路柯桐擦擦手,心虛但是又高興地說:“元旦我要去費原他們家,都說好了?!?
“去千八百次了高興什么?!笔欣镒罱虑槎?,路若培每天忙的心情也不怎么好,“十五的時候就傻大膽兒一個,成天往人家家里跑,也不知道羞,現在都二十五了,去趟家里還能忍不住美,出息真大?!?
“這回不一樣?!甭房峦┙档鸵袅?,像分享小秘密,“之前咱們兩家都吃過飯了,現在等到元旦了,正好節日喜慶,費原要帶我正式見家長。”
路若培放下筷子:“隨你們吧,我自己更清靜?!?
吃過飯路柯桐待了會兒才走,到家后費原剛洗完澡在桌前工作,“先生,要擦頭服務嗎?”他去拿了毛巾,站在費原身后給費原擦頭發。
“是不是太重了,求我我就輕一點兒?!?
“太快嗎?”
“舒不舒服?爽不爽?”
“你他媽,”費原忍無可忍,反手把他拽到旁邊,然后沖他膝蓋一踹,等他倒的時候再弄到腿上圈住,說:“要不安生做會兒小秘,要不自己去睡覺?!?
“小秘好,可以和老板一起睡覺?!甭房峦┌采C著,腳尖兒蹭著地板,沒意思了看一眼電腦顯示屏,都是圖表數據,“當明星真賺錢,汪昊延賺多么錢還整天賒賬,雪藏丫的?!?
費原微微抬頭,用下巴抵著他的發頂,問:“回家吃飯你爸沒說什么?”
“沒有?!甭房峦┐瓜卵郏悬c兒自責,但是又怕說出來后費原不愿意。靜了那么一會兒后,傳來費原一聲笑。
他仰頭問:“笑什么?”
“笑你唄,跟青春期上頭似的,一臉疼痛?!辟M原拍拍他后腦勺,拍完說:“元旦歇兩天,第二天去陪你爸吃飯怎么樣?見面禮買了一個多月了,都擱忘了?!?
路柯桐一愣:“我還怕你不愿意來著……”
“有什么不愿意的,他是你爸。”費原確實跟路若培不太對付,主要是性格和處事方式差太多,而且路若培也不喜歡他這樣的,兩人又都為路柯桐考慮太多,但絕對不是仇人,只不過不太對眼罷了。
費原關了表格,想推路柯桐下去,說:“不疼痛了吧?回屋睡覺去,我打會兒游戲?!甭房峦┬那楹昧烁鼰┤?,賴著不走:“打游戲有打我有意思嗎?沒有?!?
“你最有意思,行吧?”費原關了電腦,扛上路柯桐回了臥室。
到了元旦那天,估計都出門串親戚了,路上各種堵。后備箱放滿了吃的,路柯桐坐在副駕上還抱著一袋兒,看來相當重要。
折騰兩個多鐘頭到了秋葉胡同,費原找地方停車,路柯桐先往家走了。經過的幾個院兒都特別熱鬧,到了最里面反而很安靜,以前沈老爺子在的時候經常用收音機放戲曲,現在老爺子沒了就安靜了好多。
路柯桐剛邁過門檻,沒走兩步費得安從屋里出來了,他趕緊叫人:“叔叔,我來了,費原正停車呢。”說著走到跟前,把袋子放在了小桌上,“祝您元旦快樂。”
費得安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也沒說別的話。路柯桐尷尬地掛著笑,后來實在笑不出就抿著嘴唇看眼色。費原拎著東西進來,看這氣氛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問:“我媽呢?”
“去你姥爺那兒了,過會兒回來?!?
費原攬住路柯桐,安慰似的摩挲了一下路柯桐的肩膀,說:“進屋里吧,大冷天的在院兒里杵著干什么。”
路柯桐點點頭,偷偷看向費得安,等費得安先進他才跟著費原進屋。費原收緊手臂,低聲問道:“怎么了?他呲兒你了?”
“沒有,”路柯桐覺得自己是原罪,聲音快低沒了,“我沒做好。”
費原不干了,這剛來就受這么大委屈算怎么回事兒,先呼嚕著路柯桐的頭毛安撫了一下,然后直截了當地問費得安:“爸,你訓他了?”
費得安正擦自己的紫砂壺呢,當即回道:“我都沒吱聲兒,該訓我都沒訓?!?
這話一說路柯桐就有點兒崩潰了:“叔叔你訓我吧,我是不是哪兒做得不對。”費原過去把費得安的茶壺奪下放桌上,“路路怎么你了?非把人嚇著才算完?”
“那膽兒也忒小?!辟M得安看向路柯桐,憋哧半天沒好氣兒地說:“你都管費原他媽叫媽了,上來還喊我叔叔,整個一缺心眼兒,還想我給你好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