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忙到中午,在單位食堂簡單吃了點兒,飯后休息時打給楊越,等里面接起后說:“吃午飯沒有?多吃點兒,晚上去路路那兒,估計沒什么好吃的東西。”
“你這說得什么話啊。”楊越在那邊笑,“到時候我得告訴路路,讓他看看你背地里怎么嫌棄人的。”
路若培閉目養神:“那我們一起過去,就這樣吧,下午開會見。”
家里很少開伙,尤其是有了餐廳以后,下午睡了一會兒去超市買菜,費原開車,路柯桐拿著列好的清單檢查。
“要不吃火鍋吧,底料擱進去就成,做菜好麻煩。”
“懶死你了,別敷衍。”費原打著方向盤,眼睛盯著路況,“做的時候給媽打電話問著點兒,不用太多菜,咱們幾個人夠吃就行。”
他們在超市逛了將近倆小時,東西買了整整兩購物車,除了吃的,還有些日用品,并排走著的時候沒顯出什么,偶爾爭論什么要不要買或者好不好吃的時候倒是會引人注目。
到家就開始準備,肉要先腌上,菜也要先洗好切好,路柯桐往碗里撕蘑菇,說:“我還沒去邱兒他們家的時候,一直上全托幼兒園,好多小朋友都不正經吃飯,就我吃得最多最快。因為我爸就會煮面條,我想在幼兒園吃飽點兒,回家不用受罪了。”
費原把魚切了幾刀,說:“怎么不請個阿姨照顧你?”
“我寧死抵抗來著,”路柯桐洗洗手,“我爸本來就忙,請了阿姨來他就放心了,回家更晚,應酬更多,我可不想老跟阿姨待著。”他說完來了興致,問費原小時候有沒有好玩兒的事兒。
費原想了想,說:“我小學出過一次疹子,渾身都是,還傳染,干脆就請了半個月的假。沈多意放學來看我,順便送作業,結果我把他傳染了,第二天他也起了一身。得,我倆一塊兒歇了半個月,正好夏天,也不穿衣服,天天光著在家里鬧騰。而且出那個特別癢,我媽也不讓抓,受不了就用涼水沖沖,把我倆瘋壞了。這事兒真的,想起來就樂。”
路柯桐本來前半部分是挺樂,聽完樂不出來了,這他媽一塊兒出疹子的情誼,得多深啊。他把蘑菇裹上面糊,酸溜溜地說:“其實我和邱兒也有差不多的,但我倆沒你們那么歡欣鼓舞。”
費原問道:“出水痘?”
路柯桐耷拉著臉:“他參加什么森林夏令營,回來頭上沾了虱子,搞得我也有了,然后我倆一塊兒剃了個光頭。”
“你倆真他媽……”費原樂死了,抬手胡嚕了一把路柯桐又軟又密的頭發,“還當過小和尚呢,那么臭美得天天在家哭吧?”
路柯桐心有余悸:“童年陰影!”
市政府會議室一下午關著門,只有內勤不時進去倒茶,會議持續了幾個鐘頭,大家都有些累。又堅持了半個小時,路若培看看手表,終于說了散會。
“能不能早點兒走,我定了花得取,一會兒該堵車了。”關上辦公室的門,楊越在沙發上坐下休息,對路若培說道。
路若培說:“已經開始堵了,現在道路整改你忘了?越來越不好走,不差這一時半刻。”
正說著,邱爸打來電話,路若培接起后談了幾句,面色微沉。楊越靜靜喝茶,等電話一掛便立刻問:“怎么了,邱廳長有事兒?”
“沒什么,”路若培把手機輕輕放在桌上,“見霆說他今天聽到消息,好像上邊在調查我。不過沒什么可緊張的,上面誰沒查過,何況也不是頭一回了。他就是給我透個風,讓我心里有個數。”
楊越動動嘴唇:“他從——”
敲門聲響起,楊越的話被打斷,隨后秘書推門進來,身后還有幾個人。路若培走過去,然后朝其中一個伸出了右手。
坐在原位的楊越,忽然心跳得很快。
天色已經暗了,整幢小樓卻燈火通明,路柯桐打開了所有的燈,說暖房就得亮點兒才行。餐桌上擺著六道菜,雖然賣相一般,但是香氣十足。
“他們什么時候到啊,菜都快涼了。”
費原去挑了兩瓶酒來,說:“這么大的熱氣兒涼什么,你饞了吧。”
“忙活一下午我早餓了。”路柯桐端坐在一側,盯著魚移不開目光。費原拿了塊兒蛋糕給他,說:“先墊墊,眼別放光了,出息。”
路柯桐兩口吃完還唆叉子,忍不住給路若培發信息:爸,下班了嗎?
又等了二十分鐘,這會兒菜確實是涼了,路若培也一直沒回信息。路柯桐坐不住了,捂著肚子又開始兩眼放光,后來趁費原去洗手的時候給路若培打電話。
幾通過去,始終無人接聽。
“不應該啊,他又不開車,難道司機沒上班?”他嘟囔著又打了一遍,還是那樣。起身走到窗前,外面路燈下只有幾片落葉,遠處也沒有車駛來。
他翻找電話簿,打給了楊越。
那邊很久才接,楊越的聲音沒有起伏,“喂,路路。”
路柯桐著急地說:“你們走到哪兒了?我都餓死了,菜也涼了,打給我爸他也不接。”
“我們可能去不了了。”楊越好像做了個深呼吸。
路柯桐一愣,有點兒心慌地問:“為什么啊,要加班嗎?”
楊越沉默了片刻,然后很艱難地發聲道:“路路,剛剛紀檢委來人,把你爸爸帶走了。”
路柯桐還看著窗外,屋內靜著,他卻仿佛聽見了十年前路若培車禍時的呼嘯大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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