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這秋匡美,顧留白就很感慨。
這些個無名觀的長老,真的什么人都有。
做小生意賣賣竹匾竹簾竹籃的有,彈琴的樂師有,篆刻印章的名師有、專治婦科疑難雜癥的名醫(yī)有…這些也別去說他了。
關(guān)鍵這一個秋匡美,在無名觀中叫做天權(quán)長老的,還是個太監(jiān),而且現(xiàn)在還是神策軍大統(tǒng)領(lǐng)。
秋匡美這人倒也有意思,他看著顧留白此時的神色,忍不住就笑了笑,道:“顧道首有別的話想說?沒事,想說就說,自家人,別憋在心里。”
顧留白樂了,“天權(quán)長老,你這太監(jiān)是真太監(jiān)還是假太監(jiān)?”
秋匡美就知道顧留白要這么問,便嘆了口氣,道:“我父母是鏢行的鏢師,在我七歲時護鏢和賊人廝殺,雙雙身亡,我有個大伯霸占我家家產(chǎn)不說,還把我賣給了一個人販,結(jié)果宮里頭正好要幾個小太監(jiān),而且還需要修煉資質(zhì)不錯的,這人轉(zhuǎn)頭就把我弄成了太監(jiān),賣到宮里頭去了。”
顧留白微微皺眉,道:“那這仇報了沒?”
秋匡美道:“不勞道首費心,我這些個仇人死得很慘,都很后悔來到這個世上。”
“那就好。”顧留白看著秋匡美,認(rèn)真道,“我倒是還有一個疑惑,你現(xiàn)在統(tǒng)領(lǐng)神策軍,皇帝是壓根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這樣安排,還是他知道你的身份,故意這么安排的?”
秋匡美道:“我也仔細(xì)想過這個問題,先前我一直以為是王夜狐生前就布好的局,但又覺得王夜狐可能沒這么厲害,也沒必要把我推到這個位置去,因為我比較懶,他也知道我的性子,所以也不會想著我能成為第二個王夜狐,后來再見了皇帝對你的態(tài)度,我便覺得,他恐怕是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那我這神策軍統(tǒng)領(lǐng),應(yīng)該是皇帝的安排了。”
顧留白點了點頭,道,“這高麗道人到底什么路數(shù)?”
秋匡美也點了點頭,道:“大隋初年,高麗稱自己為大隋屬國,說要學(xué)習(xí)大隋禮儀,隋朝的開國皇帝見高麗國君這態(tài)度不錯,便派了些使團過去,那時大隋的一些開國重臣也很有腦子,覺得高麗人恐怕貪圖的是大隋的一些軍械和法器煉制之法,圖的是一些修行法門,所以派去的使團里,幾乎沒有什么匠師,多的是禮樂之師,意思是教你們知道些大隋的禮儀,你們自己奏樂跳舞就完了,且當(dāng)時隋朝的宰相本來就不怎么喜歡高麗人,還存了個玩弄高麗人的心思,他把幾個專門治喪做法事的道人給放在了使團里,還讓使臣誆騙高麗人,說這幾個道人是專門給喜事做法事的。結(jié)果高麗人就信了,把大隋辦喪事的一套禮儀給搬了過去,用到了婚事上。”
顧留白雖然還沒聽出個端倪,但聽著卻覺得有趣,忍不住笑道,“這真的假的,這也太陰損了些,而且手底下的大臣做這種事情,這大隋皇帝不管?好歹人家高麗人是來俯首稱臣來著,伸手不打笑臉人啊。”
秋匡美笑道,“這是王夜狐和我說的,現(xiàn)在大唐皇宮里的一些隋朝志異里頭都有記載,錯不了。那大隋的宰相敢這么干,主要也是大隋皇帝對高麗也看不慣,記載上面寫得清清楚楚,這高麗人雖然俯首稱臣,納歲貢,但每年上供給大隋的東西寒酸得要命,除了少量的野參之外,就只是送一些高麗女子,隋朝皇帝哪怕只是象征性的回贈一些絹帛,一些瓷器,都是賠本的買賣,而且讓大隋皇帝和隋朝這些重臣最為不爽的是,高麗人送來的這些高麗參都不是他們手中最好的貨色,他們都是把最好的貨色藏起來,把其中二三流的貨色供奉上來。也就是高麗當(dāng)時的國君每次給大隋皇帝寫信的時候謙卑的要命,否則大隋皇帝恐怕早就發(fā)兵打他了。這大隋的宰相乘機陰損一下高麗人,皇帝說不定心里面還暗爽。”
顧留白忍不住笑,道:“天權(quán)長老你特意說這個事情,難不成是神樂宮的形成和這個有關(guān)?”
秋匡美習(xí)慣性的伸了個懶腰,道:“不錯,高麗人倒是一點沒懷疑,還真的學(xué)的認(rèn)真,形成了風(fēng)俗,但高麗人偷師的本事倒也厲害,也就二十余年之后,高麗就多了一處修行地,叫做神樂宮,當(dāng)時也相當(dāng)于是高麗皇宮的修行地。再過了十幾年,隋朝的人才弄明白,那幾個道人雖然把高麗的喜事弄成了喪葬,惡搞了高麗一道,但這幾個道人的煉氣法門,卻是道門正宗,這幾個道人也沒在高麗收什么弟子,沒傳任何高麗人,但高麗人可能通過幾個高麗舞姬從他們口中零零散散的套出了一套修行法門。那些個使團之中,又有人教導(dǎo)他們馴化野獸,又有獸醫(yī),也有些正經(jīng)的手段,結(jié)果這些高麗人東拼西湊,倒是被他們拼湊出了一個神樂宮這樣的修行地,這神樂宮到了大隋末年,居然又有御獸的法門,又有一些音惑控制人精神的法門,除了不錯的真氣法門之外,據(jù)說還有了神通法門。那時候高麗國君甚至還上書隋朝皇帝,想要在隋朝的都城開設(shè)道觀。隋朝皇帝當(dāng)時雖然無所謂,但朝堂之中有些官員就覺得這些個高麗人這么能偷,若是真的讓他們在大隋的道門之中占得一席之地,不知道要被偷多少東西,反正就是不同意。而且按著我們無名觀的記載,可能當(dāng)時的觀主也覺得神樂宮這種東西是隱患,加之那真龍原本就缺乏食物,它吞噬的修行者品階越高,接下來抽出的龍血效用就更好。所以有可能當(dāng)時假意答應(yīng)了的,但神樂宮的一批修士到了洛陽之后,就都消失不見了。”
顧留白頓時愣住,“天權(quán)長老,你這意思是,神樂宮當(dāng)時的一批修士興沖沖的準(zhǔn)備到洛陽立觀,結(jié)果被暗中對付了,反而成了真龍的口糧?”
秋匡美點了點頭,道,“此事只有當(dāng)時的觀主和楊氏皇族才知道,我不能百分百肯定,但王夜狐和我說過此事,他也做過這樣的推測,不會空穴來風(fēng)。”
頓了頓之后,他又看了看一旁的天樞和玉衡長老,道:“你還未到之前,我也和他們兩個對過,他們是在最接近真龍的一排修行靜室之中修行,見過許多真龍吞噬修行者的場景,他們記得真龍吞噬的修行者里頭,有來自高麗的修行者,那幾個高麗的修行者修為還不低,按時間和修為推算,那也差不多就是神樂宮的修行者了。原本高麗人還以神樂宮為榮,但那之后,神樂宮就銷聲匿跡了。神樂宮這些修士,在大唐也從來沒有正兒八經(jīng)的露面,展露過厲害手段,所以各修真地的典籍上都沒有什么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