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樂天感到周圍全是人,他此時處于修行以來從未經歷過的奇怪境地之中,因為沒有和他修為相近的修行者,這些追風騎又連甲衣都沒有穿,所以他一劍就刺死一人,幾乎全憑身體直覺在戰斗,腦海之中根本不考慮什么招數。
然而又接連刺死二十余人之后,盧樂天突然感到手足有些發軟,此時他才醒覺,原來自己體內的真氣已經有些不濟。
他心中瞬時冰涼,腦海之中飛快閃過個大致的數字,城墻上殺了二十余人,下來之后共殺了不到六十人,總共殺了七十來人。
“以我的修為,平時這樣出劍刺個幾百劍都行,現在殺七十余人就已至真氣枯竭的地步?”
平日里若是有人對他說連殺七十余名尋常軍士就會讓他真氣耗竭,他絕對嗤之以鼻,然而到了此時,他徹底醒覺,這種廝殺無時無刻不是精神高度集中,渾身氣血和真氣的流淌都比平時快出不知道多少,而且身體行進間都是直覺反應,有兵器刺中身體某處,護體真氣便是強橫爆發,這真氣的消耗完全不能以平時練劍時劍刺目標作為參照。
這種事情經歷過方能明白,盧樂天知道這才是面對數百輕騎,若是面對的是數百重騎,或是數千騎軍,上萬步軍,身陷陣中,那周圍的壓迫更大,襲來的兵器和人流更加密集,那真氣的消耗將會更加劇烈。
“顧十五是怎么能夠在黑沙瓦鏖戰一夜,怎么能夠面對七八萬吐蕃大軍還能活下來的?”
盧樂天再刺死兩人,身體已經有些發顫,手中的長劍也變得沉重起來,此時他知道死亡臨近,腦海之中卻不由得閃過這樣的念頭。
和他距離較近的追風騎也覺察出他將近力竭,正在此時,有人大叫著沖殺過來,卻是之前給他圓盾的那名老軍帶著幾名刀盾手硬生生的殺到他的身邊。
這老軍身上帶了五六道傷口,都在流血,不過都沒有致命傷。
“你先緩口氣,等會我們死的時候,你往后面跑。能逃出去就先逃走,你要是想給我們報仇,你恢復氣力之后再設法偷襲他們的人,他們沒有了戰馬,你平時真氣充沛的時候,追不上你的,你殺十來個人就走,弄不死他們所有人,煩也煩死他們?!?
老軍和幾名刀盾手頂到他的身前,就沉聲對盧樂天說了這幾句話的功夫,那幾名刀盾手已經倒下去了兩個。
盧樂天的眼睛模糊了。
他直到此時還不知道這老軍的名字,但在他的心目中,這老軍已經是他的老師。
“走吧?!?
老軍聽著盧樂天沉重的呼吸聲,頭也不回,道:“記住,不管怎么沖陣,首先要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呼吸不亂,氣力就沒損耗得那么快?!?
盧樂天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
他用力的點頭,道:“知道了,老師?!?
他也不再回頭,朝著老軍所說的寨子后面跑。
那地方的高墻后面是一片棗木林,他這樣的人但凡能夠逃到林地里,普通的軍士就應該追不到他了。
他記著這老軍的話,盡力的控制著自己的呼吸。
追風騎的那名將領眼見盧樂天逃走,估計覺得盧樂天這樣的修士逃走就是很大的隱患,他拔足才朝著盧樂天追了兩步,結果后面那道人又追了上來,還笑著叫道,“別跑,你的對手是我。”
“草!”
這名追風騎將領氣得破口大罵,眼見這寨子里除了追風騎之外沒幾個活人了,他便出聲讓人過來一起殺這個道人。
這道人邊戰邊退,等到幾十個追風騎過來圍他的時候,他卻跑到寨墻上,也翻墻出去跑了。
“這廝…”這追風騎將領看著這年輕道人退走時還游刃有余的態勢,心中頓時覺得這人雖然修為比不上那個七品修士,但這人在這種血肉橫飛的殺場之中還如此鎮定自如,被其走脫恐怕更為麻煩。
但這追風騎將領剛剛罵完,看到寨子里滿地的尸身,他看著那些熟悉的衣甲,眼神就瞬間黯淡下來,心中的怒意也隨之消失于無形。
……
盧樂天進入棗樹林之后便停下了腳步。
他一直在告訴自己要控制呼吸控制呼吸,然而轉頭看著那座寨子的時候,他雙手的指甲摳進了掌心的肉里,他還是痛苦得無法呼吸。
那些人和他都素不相識,這座寨子失守,那些追風騎也可以迅速將內里存積的一些糧草燒掉,燃起的火焰和煙氣,會讓那些轉運糧草的隊伍從很遙遠的地方就知道這里出了事,不會再有糧草運送過來。
然而與此同時,內心深處的一個聲音卻在不斷的嘶吼著報仇,要讓他去奪回那個寨子。
殺死那些追風騎,奪回那個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