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工頭家主動要讓路,最終卻是兩家擠一擠,一起走過那條大街。
晉九齡藏寶樓下的地下室始終沒有動用。
暴雨夜,有一個晉九齡出現在一家貧苦人家的院子里,他站在積水中,看著雨滴穿過殘瓦。
他吩咐著匠人趕緊幫這戶人家修補屋面,同時讓人將內里生病的老人抬出去安置好。
當這戶人家的子女跪在泥水之中對著他磕頭時,這個晉九齡抬起頭,淚水和雨水混雜著從他的臉上流淌下來。
他看到天空之中好像有一座大佛。
那座大佛滿臉慈悲。
一切的畫面回到了周驢兒和黑團團剛剛進入晉九齡的精神法域時,晉九齡跪在大佛前面。
晉九齡仰頭看著大佛的臉,滿臉的淚水。
“好了。”
周驢兒如釋重負的對著黑團團擠了擠眼睛。
黑團團感覺自己和周驢兒的身體突然變得輕飄飄的飄了起來。
下一剎那,它和周驢兒又回到了屋面上,那五個小老鼠還老實的排在周驢兒的身前。
“這就好了?”黑團團揮動爪子比畫著,它覺得有點懂了,卻又懂得不多。
周驢兒撓了撓自己的腦袋,他看著黑團團的樣子卻忍不住笑了出來,因為他覺得自己和黑團團一樣,也有點懂,但也懂得不多。
“好了好了。”
但他讓五個小老鼠鉆進衣袖,從屋頂跳走得時候,又來了信心,“肯定是好了,這是他自己的事情,今后他再怎么樣,我們也不用管啦。”
黑團團跳在他腦袋上往前伸著爪子比畫,“那十五哥不是說不能白幫忙?那我們的好處呢?”
周驢兒突然哈哈的笑了起來。
黑團團發愣,比畫道,“你笑什么?”
周驢兒笑道,“我感覺我們是有好處的,但這好處在哪里,我這驢腦袋一時半會還想不出來。”
黑團團也無可奈何的拍拍他頭頂。
周驢兒覺得軟綿綿的挺舒服的,他興沖沖的說道,“黑團團,我們繼續?”
黑團團就又拍拍他的腦袋,示意繼續。
神秀和數名護法僧站在不遠處的巷子口,靜靜的對著他和黑團團行了一禮。
大雁塔上,玄慶法師微笑起來。
……
子時的梆子聲從長安城頭跌落時,青衣道人頭頂的烏鴉正盤旋成墨色漩渦。
長安城墻在溽熱中蒸出黛青輪廓,像擱在蒸籠里的冷炊餅。道旁殘碑爬滿青苔,\"灞陵\"二字凹陷處積著前日雨水,三只流螢忽明忽暗地掠過他青布云履。蘆葦蕩傳來蛙鳴,當一只烏鴉按捺不住般朝著青衣道人落下時,它突然如琉璃砸到鐵墻上一般直立破碎,它的每一片血肉甚至每一片羽毛都像是干枯了幾十年般迅速變得灰白。
道人的發髻周圍流淌出淡淡的綠焰,有七枚銅錢在他的掌心立起,他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只是依舊看著不遠處的城墻,看著城中的燈火。
朱雀大街上的燈火似乎從來沒有變過。
長安卻似乎更加雄偉。
城墻在月下起伏如伏地巨龍,九重檐角刺破夜霧,檐下銅鈴搖晃的碎光,像巨龍脊背上抖落的星子。
他身旁一株槐樹所有的枝條卻在此時瞬間斷去。
那些枝條看似柔軟,但墜地時卻咄咄有聲,斷口處涌出的不是木汁,而是深紅色的火焰。
護城河中蛤蟆的叫聲突然響亮了起來,月光似乎變得越發明亮,青衣道人前方的路面上,月光如波瀾般起伏,開始交織出細密的符紋。
白云觀觀主踩著碎銀般的光斑從前方的道口走來,他腕間纏繞的槐木念珠正在開裂,每顆木珠里卻有森冷的劍氣在綻放。
“師侄,玄慶都不攔我,你瞎操什么心?”
青衣道人將目光收回,然后看著白云觀觀主微諷的說道。
白云觀觀主對著他躬身行了一禮,“師伯,我非是為了玄慶,亦非為了李氏,而是為了長安。”
青衣道人看到符紋漸漸蔓延至護城河中,水面漸漸浮起一些森冷的鐵氣,形成一只只巨大的鎮河鐵牛,然而他只是平靜的搖了搖頭,道:“我準備了一生,你卻并未準備多久,你連讓我受傷都做不到。”
白云觀觀主道,“盡力而已。”
青衣道人微嘲的笑了笑。
他提起腰間的酒葫蘆仰頭喝酒。
渾濁的酒液涌入他這具軀體的喉嚨,他感覺不到任何的味道,甚至感覺不到酒液入喉。
他體內的一股元氣在此時卻是瘋狂的燃燒起來,帶著他數十年積蓄的恨意,如潮水般席卷而出。
空中響起了雷鳴。
無數金色的五雷符從云氣之中飄灑下來。
護城河的河水之中卻響起了如更夫敲梆子般的聲音,強大的氣機不僅將河水封印,而且就連空氣里的薄霧都變成了閃耀著幽綠色光芒的寒霜。
那些道符在空中就被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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