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時,黑夫心里也踏實了許多,他想:“既來之則安之,反正現在離那場決定我生死的大戰還早,擔心也沒用,不如多看多聽,好好了解這個時代,慢慢想保命之策。”
于是,黑夫便將焦慮拋在腦后,開始好奇地打量這個被史書稱為“暴秦”的國度。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一路上,秦國制度之完備,律法之嚴明,都讓黑夫大吃一驚!以為自己走錯了片場,這還是古代么
就比如說,他前來投宿這家客舍,舍人索要的“驗”“傳”。
“驗”就是秦國人的身份證,由巴掌寬的楊木牌制成,上面篆刻有黑夫的籍貫身份:“南郡、安陸縣、云夢鄉、夕陽里人,名黑夫,家中第二子,是士伍,高七尺五寸。”
士伍,是秦國對沒有爵位的平頭老百姓的稱呼。此外,秦國百姓比鄰而居,五戶一伍,十戶一什,平日得好好種地,不許隨意離鄉。若是想出遠門,不但要有說得過去的理由,還得由籍貫地所在的村長(里正)、派出所長(亭長)給你寫個證明,這便是“傳”,相當于秦國人的介紹信。
和現代一樣,在秦國,不帶身份證和介紹信不能住店開房,店主敢收留這樣的人,就會被罰款,甚至丟掉飯碗!
所以舍人才對黑夫仔細盤問,細致到他家里有幾口人,都是干什么的都要確認,還問他云夢鄉夕陽里的幾位老人家名字,身體可還好以確定他身份真偽。
黑夫早有準備,一一作答,驗傳也沒問題,舍人這才放過他,說道“原來是去縣里服役的士伍,隨我進來吧。”
“唯。”
黑夫應諾,心里一顆大石頭落地暗自慶幸道“還好,我沒有重蹈商鞅的覆轍。”
黑夫穿越前就聽說這個故事,秦孝公死后,被新法觸動利益的貴族聯合起來,將商鞅打成叛臣,全國通緝。商鞅逃到一個旅館想要投宿,卻因為無法提供驗傳,而被店主拒之門外。
商鞅被自己一手創立的制度逼上絕路,真是莫大的諷刺。不過這樣也好,在客舍里住的,不太可能有逃犯惡徒,大家都是秦國良民,可以安心睡覺了。
客舍不大,就是個二進的院落,經過院子時,黑夫看到這里停了一輛馬車,大概是某位住店官吏的。
隨后,他跟著舍人來到依東墻而建的一間大屋,但在進門前,舍人又突然回頭道“知道在客舍私斗是重罪么”
黑夫忙道“知道,我絕不會生事。”
秦國鼓勵公戰,嚴禁私斗,跟別人動手的人會被剃掉頭發胡須,淪為刑徒。
“明白就好。”舍人還是讓黑夫將所帶兵器交出來,才臭著臉打開大屋的門,一股暖意頓時撲面而來……
屋內已有四五個人,正圍著地灶烤火,見老舍人又帶來一位客人,便各自擠了擠,其中一個瘦猴般的青年更是熱絡地招呼道“小兄弟,來這坐。”
“汝等稍等,我去準備熱湯。”
老舍人年紀大了,干什么都是慢吞吞的,客舍只給出差官員提供飯食,至于普通百姓,啃自己懷里的干糧就行了,能免費給他們一碗熱湯喝,已是仁至義盡。
黑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盤腿坐下,一邊烤著衣服,一邊打量同一屋檐下的幾人。他們的打扮和黑夫差不多,都是一身褐衣,濕漉漉的。這種天氣還出門奔勞的人,都不容易,只一會兒,幾個人便聊起天來,從今日的天氣,聊到秋后的收成……
黑夫認真聽著,時不時應和幾聲,他話不多,卻很喜歡聽別人交談,可以讓他更真切地感受這個時代的人和事,同時吸取有用的信息。
聊著聊著,話題慢慢偏轉,從日常生活轉向近來發生的“天下大事”上。
“汝等可聽到傳了?”
那名招呼黑夫在身邊就坐的瘦黑青年,名叫“季嬰”,他忽然壓低了聲音,對黑夫等人道:
“我聽關中來的人說,上個月,有個燕國刺客,竟敢在咸陽宮殿里行刺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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