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將軍,事已至此,我們弟兄幾個拼上一條命,試著沖一沖!”那人見張飛頹廢,卻不甘就死,上前勸道,“以三將軍勇力,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張飛轉頭怔怔的看著他,那人臉上狼狽,眼神卻堅定無比。
“俺沒臉見大哥,活該死在這里!”張飛幽幽的說道,“你們逃吧,活下一個是一個,去博陵城,要是見了大哥,記得替俺謝罪!”
說完這話,不等幾人答應,張飛猛地起身,從邊上抄起丈八蛇矛,輕輕摩挲著,嘆道,“可惜你跟了俺,卻沒能揚名天下,俺一并對不住你了!”
一抖蛇矛,矛頭“嗡嗡”作響,似乎在回應著什么。
張飛大步流星走到門口,大喝一聲,“俺老張開路,你們跟上!”
蛇矛一挺,張飛身隨矛走,如同一頭蠻牛一般,不管不顧的一頭沖入火海。
張飛存了謝罪之心,一腔熱血在火光繚繞中如同要沸騰了一般。
衣袍瞬間便被點燃,火舌肆意的舔舐著他的皮肉,毫不留情的從四面八方向他涌來。
張飛卻仿佛沒有知覺的行尸走肉一般,橫沖直撞的朝門口殺了過去。
蛇矛翻飛,著了火的柴薪被他接連挑起,朝著遠處丟去,一時之間他身前的火勢倒被他壓下去不少。
只是趙三他們準備充分,上千人四處搜刮來的柴薪加上火油,卻根本不是一人之力可以壓制的,不一會,火勢就又升騰了起來。
眾人有張飛開路,從偏廳里拖過來幾案,稍稍阻擋著身周的火勢,平推著跟了上去。
只這幾步路的距離,張飛已經渾身是傷,看的眾人心驚肉跳,又有些于心不忍。
剛才那點埋怨瞬間淡了許多,人心都是肉長的,張飛既然為他們爭一條活路,哪怕爭不出來,最后這一刻,大家也都釋然了,認命了...
張飛不要命般的開路,但人力終歸有時窮。
漫天的火海,無邊無際,根本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殺出去,又能不能沖得出去。
好不容易破開的道路,眨眼之間就被火龍?zhí)顫M,這么多人圍在一起,卻于事無補。
張飛已經汗出如漿,被火燎出的傷口經汗水漂過,火辣辣的如同萬蟻噬心般疼痛。
他的面容已近扭曲,一呼一吸之間,嗆人的黑煙無孔不入,讓他難以為繼。
縱是天神的神力,也有用盡的一刻,人力有時候終究敵不過天意。
張飛盡力了,雙臂酸麻,渾身脫力,最后一矛捅出,“咚”的一聲戳在墻壁上,竟卡住了。
“開!”張飛暴喝一聲,沉腰扎馬,用力往回一奪,殘垣應聲而倒。
突然失了憑借,張飛立足不穩(wěn),踉蹌著向后連退幾步,“砰”一聲撞在幾人身上,這才止住頹勢。
“三將軍...三將軍...”幾人急忙扶住他,焦急的喊道。
張飛眼里金星直冒,掙扎著想要起身,卻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嘆了口氣,指了指前面洞開的豁口。
“你們自去,俺不走了!”張飛頹然說道。
“三將軍,你若留在這里,必定難有生路,火勢一會又要起來了,快走啊!”眾人七嘴八舌的說道,手上不停,想去攙他。
張飛雙眼緊閉,搖了搖頭,說道:“不走了...俺老張罪不可恕,正該讓賊老天收了俺去!”
不等眾人回答,張飛用起最后一絲力氣,把他們用力向外推去。
他心中愧疚無以復加,只覺得生無可戀。
呂逸臨分別前的囑咐猶在耳,偏偏自己當了耳旁風,不僅酗酒誤事,更鞭笞降卒,鬧出了兵變,即便不死,又怎么有臉去見呂逸?
眾人吃不住他力量,被他回光返照般的推搡,跌跌撞撞的從豁口撲了出去,回身一看,卻見火墻合攏,把張飛和眾人隔了開來。
“三將軍!”眾人心里難過,高聲痛呼。
張飛卻恍如未聞,轉身朝火海中走了過去,他的背脊不再挺直如松,佝僂的如同老朽。
眾人大駭,卻一點辦法都沒有,這火海彌天,沖出來已經不易,再想沖回去,千難萬難不說,除了陪著喪命,也于事無補。
“咔嚓!”
一道驚雷劈空,瞬間將整個夜空耀出一道璀璨的光華。
有什么東西砸在臉上,冰涼而潮濕。
眾人茫然的抬頭望天,不知什么時候,天上已經烏云密布,遮星閉月,黑的如同深淵。
瓢潑大雨頃刻而至,不一會眾人便成了落湯雞。
只是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狂喜,天無絕人之路,眼看火起,又眼看雨至,大喜大悲之下,不少人掩面坐倒在泥濘的地上,任由雨水交織著淚水,順著臉龐滾落。
火勢雖旺,卻敵不過天地自然,桀驁的火龍頃刻之間縮減了不少,眼前漸漸露出焦土一般的院落。
眾人忐忑的望去,只見張飛身子朝著馬續(xù)的靈堂,栽倒在地,人事不知...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