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皇宮,夜半……
一位年老的宦官,倉皇沖入,他腳步急促,神情慌張。剛跑進來,發(fā)現(xiàn)一個身影正披衣踱步,并未睡下。他立即搶步上前,慌忙撲在地上。
聲音惶恐,透著悲涼,憤懣和凄苦?!肮偌遥疽詾辇報w為重,只要官家穩(wěn)住了,大局就壞不到哪去,官家萬萬不可氣壞了?!?
老宦官聲音悲戚,年輕的官家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道:“都預(yù)料到了,還有什么可生氣的。是威武軍節(jié)度使梁方平敗了吧?還是望風(fēng)而逃,對吧?朱押班?”
原來老太監(jiān)叫朱拱之,是內(nèi)侍省押班,皇帝的身邊人,朱拱之點頭苦笑道:“官家神了,的確敗了,不光是梁方平,還有老將何灌,七千騎兵,兩萬步卒作鳥獸散!”老太監(jiān)說到這里聲音都顫抖了,不能不怕??!
年輕的官家倒是還穩(wěn)得住,他無奈嘆道:“太上皇和他身邊的人,也就這么點本事了。”說完,年輕的官家猛地扭頭,大步走到了桌案前面,在桌案上面擺放著一尺見方的地圖。
“去把蠟燭拿來?!?
聽見官家的吩咐,朱拱之連忙取了燭臺,快步跑過來。
“湊近點。”
朱拱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這才小心翼翼湊過來,官家的目光全在地圖上,他伸手指著,氣哼哼道:“梁方平跑了,何灌也跑了,濬州和滑州都失守了,金人大搖大擺到了黃河岸邊,馬上就要過黃河,直取開封了?!?
“??!”
朱拱之嚇得叫出聲來,手一哆嗦,差點把蠟燭扔了。
“官家,這,這比澶淵之盟的時候,還要危險?”
“澶淵之盟?”官家輕笑譏誚,“朱大官,澶淵之盟遼人可沒有打過黃河,朝中還有寇公,尤其當年真宗皇帝不管怎么樣,還敢北上澶州,慰勞將士……現(xiàn)在的大宋,哪里比得上一百多年前啊!”
老太監(jiān)心知肚明,卻也不敢說喪氣的話,只能慨然道:“官家英明睿智,料事如神,且初登龍椅,天下臣民仰望,必定勝過當年的真宗皇帝萬倍!”
“好話!”年輕的官家搖頭哂笑:“朱大官,且不說朕能不能比得過真宗皇帝,你說我能不能勝得過太上皇?不用做這個提線木偶?”
這一次老太監(jiān)的手抓不住了,燭臺掉落,老太監(jiān)也顧不上遍地的燭淚,順勢跪下,磕頭道:“官家,可別嚇唬奴婢啊!太上皇,太上皇到底是把皇位禪讓給了官家,萬萬不能父子反目啊!”
“他那是禪讓皇位嗎?他分明是讓我當亡國之君,把一切罪名都推到我的頭上,我大宋可真是父慈子孝??!”官家毫不留情,說出了殘酷的真相。
朱拱之啞口無,只能不停搖頭,替官家委屈,太上皇的做法還真是不地道??!
所謂的太上皇,正是大宋第八位皇帝趙佶,那位以瘦金體書法聞名后世的藝術(shù)家皇帝,也是岳爺爺心心念念,要救回來的二圣之一。
至于另一位,自然就是眼前這位年輕官家趙桓……當然,按照慣例,此刻的趙桓已經(jīng)不一樣了。從去年臘月昏迷的時候穿過來,算起來已經(jīng)有小十天了,大體上熟悉了情況。
盡管一肚子憋屈,但他的確變成了大宋的第九位皇帝,還是剛剛登基的靖康皇帝趙桓!
如果沒法子逆天改命,一年多之后就只有去五國城享受余生了。
上輩子的趙桓讀過一些歷史書籍,算是個半吊子歷史愛好者。
從來沒有不會滅亡的朝代,亡國的姿態(tài)也有千奇百怪,唯獨像北宋這樣,被冠以“恥”字的,卻是少之又少,這倒不是史學(xué)家刻薄,而是北宋上下,尤其是趙家人,著實奇葩!
對于這一點,趙桓算是有切膚之痛。
去年十月的時候,金兵十幾萬人,兩路南下,花大價錢買回來的燕山府還沒捂熱乎,就落到了金人手里,順便還附送了好幾萬偽軍。
金兵就以郭藥師等降將為前鋒,一路南下,摧枯拉朽,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整個北方徹底崩潰。
面對糜爛的大局,皇帝趙佶拉著一大堆親信商議好些時候,竟然弄出一個內(nèi)禪的騷操作。把兒子趙桓扶上了龍椅,讓他在前面頂著。
趙佶如愿以償退居龍德宮,當他的太上皇。
當然了,讓位可不代表讓權(quán)。太宰白時中、少宰李邦彥、龍德宮使蔡攸等等宰執(zhí)相公,死死把持朝政。另外童貫、高俅、梁方平等人,又手握兵權(quán)。
文武都管不到,趙桓這個皇帝,完全就是擺設(shè),提線木偶,半點事情都做不了主。
從去年臘月接受禪位以來,趙桓干得最大的事情,就是在正月初一的時候,接受了百官朝賀,算是坐穩(wěn)了龍椅,至少不會輕易換掉。
可問題是外面的局勢更加糟糕……僅僅是十天的功夫,金人大軍風(fēng)卷殘云,氣勢洶洶,推到了黃河一線,簡直比閃電戰(zhàn)還夸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