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唯等人一路游山玩水,用了半月時間,才到了京城腳下。
剛能見著城門,就看到下面烏泱泱地站著一群人。
為首那人滿頭白發,蓄著一嘴綿羊須,身形消瘦,卻精神矍鑠,此時正坐在一方矮腳軟椅上,閉目淺眠。
他的斜側方打著一頂巨大的油紙傘,遮擋著有些刺目的陽光,面前是一張矮桌,桌上擺著一套上好的紫砂壺茶具。
似還裊裊地冒著熱氣。
蘇逸將眼睛打開一條縫,見馬車緩緩過來,身形不挪動半分,腳尖輕微地晃動著。
墨月勒緊韁繩,沖車里說道:“主子,是那個蘇逸。”
周亦卿嗯了一聲:“不必理會。”
墨月朝那邊瞥了一眼,輕打馬鞭,就調轉方向,徑直朝著城門而去。
馬車聲越來越近,可似乎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蘇逸忍不住睜開眼,剛巧風起簾動,蘇逸當即就看到了里面閉目養神的周亦卿。
“周督統就沒有什么想與老夫說的么?”
周亦卿簾子也沒掀:“沒有。”
蘇逸身后的書生聞攥起拳頭,怒聲質問:“你放縱自己的夫人勾引太子,又以殘缺之身妄圖攀附圣上,有何居心?”
另一人也高聲附和:“你想做曹養德,讓慕唯去做關雎夫人,其心昭昭,不知廉恥!”
曹養德是前朝宦官,以水性楊花的關雎夫人穢亂后宮,勾引太子,魅惑皇帝,最終把持朝政,導致前朝迅速腐敗,分崩離析。
兩人由此背負千古罵名,尤以關雎夫人為甚,還曾被前朝百姓挖墳掘尸,畢竟對于這樣不知檢點的女子,世人的包容度幾乎為零。
馬車緩緩停靠,車廂內預料之中的沒有聲音傳來,幾個書生心中竊喜,這個周亦卿,也不過如此。
墨月和青梧對視一眼,有人罵主子不要緊,一旦把夫人都罵了進去,主子就絕不會手下留情。
果然,片刻后,周亦卿夾雜著慍怒的聲音就傳了出來:“打。”
二人得了命令,當即跳下車,對著方才叫囂的兩人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書生勢眾,一窩蜂地涌過去,但青梧和墨月哪是他們能抗衡的,輕輕一推,人群就踉蹌著后退,根本站立不穩,栽倒一排。
方才出聲那二人被打得鼻青臉腫,其余眾人面露恐慌,推搡著不敢上前。
蘇逸面色驟變:“圣上早年便許我等學子有當面質問之權,你竟敢動手打人?”
周亦卿似有不耐:“打便打了,如何?”
蘇逸胸口一悶,這才站起身來:“你就不怕天下文人口誅筆伐,讓你跌入萬丈深淵?”
誰知簾子里的聲音依舊平淡:“不怕。”
蘇逸一口老血滯在心口,他做了一輩子大儒,最善口舌之爭,他不怕對方自證清白,最怕油鹽不進,毫不在乎。
這周亦卿就是如此,竟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名聲。
這讓他毫無辦法。
“走。”
青梧和墨月再次跳上車,馬鞭輕揚下馬車緩緩前行,守門的將領遠遠就看到這邊打了起來,不想自討沒趣,二話不說就放了行。
張成是第一個出聲的書生,此時被打得眼冒金星,來到蘇逸身邊問道:“老師,怎么辦?”
蘇逸大袖一甩:“待明日上朝,再要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