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周亦卿成了臨安王,周夫人這個稱呼就已沒人再叫起過了。
慕唯覺得那聲音怪,其實是覺得這個稱呼怪。
她掀起車簾一角往外看去,就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正站在路邊,肩頭覆著薄薄的清雪。
竟然是蔣青塵。
慕唯秀眉微蹙:“你怎么會在這?”
蔣青塵邪魅一笑:“很奇怪嗎?”
慕唯心里又升起那種怪異感,說不出來,就是很別扭。
就好像,在這個年輕俊朗的外殼里,藏著的不是他的靈魂。
見慕唯不答,蔣青塵又說道:“為何這樣看著我?若不是我當時手下留情,你和周亦卿早已被巨石砸成了肉泥,如何還能產下佛子,風光回京呢?”
蔣英時當初安排蔣青塵去砍斷麻繩,他臨陣脫逃,隨后不知所蹤,雖說這的確讓臨州百姓幸免于難,但他自己一說,給慕唯的感覺竟像是在邀功。
絲毫沒有家族覆滅的悲愴自責感。
慕唯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輕蔑:“你背叛家族,就是想站在這里與人炫耀?”
蔣青塵卻嗤笑一聲:“家族?他們與我毫無關系。”
慕唯一愣,怪異的感覺又升騰而起,蔣青塵的語氣輕飄飄的,竟真的像是在說什么不相干的人。
她抿著唇,問了一句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話:“你是誰?”
聞,蔣青塵忽就露出一抹詭異的笑:“我曾說過,我的俗家姓蔣,還不到一年,夫人就把我忘了?”
俗家…姓蔣?
慕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曾去過岱傾寺后院的禪房,在那里見過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那老者說了很多奇怪的話,還亢奮問她是不是后來的證身人。
她當時覺得這老者瘋了,為了盡快脫身,她謊稱想要重生,就要先置之死地,沒想到對方就像是突然領悟到什么一般,當即就無聲無息地逝去了。
仿佛是為了驗證她的猜測,蔣青塵再次緩緩開口:“我按照夫人所,果然又回來了。說起來,夫人也算是我的靈魂導師。”
慕唯忽地睜大了雙眼,震驚到無以復加,蔣青塵,無塵!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怪不得這少年的眼神總是那么幽深老練,讓她倍感怪異,現在想想,這眼神和那日的無塵,簡直一模一樣!
似乎有什么固有的觀念悉數崩塌,她真的只是隨口一說,無塵竟真的帶著記憶重生了?
可是不對,她在這個時間再次遇到無塵,就說明他并沒有重生回過去,而是將生命延續在了這個少年身上。
無塵強行驅趕了原本屬于蔣青塵的靈魂,再強行占據了蔣青塵的軀殼。
忽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眼前的人正獰笑地看著她,活像一頭來自地獄的惡鬼。
慕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雖然當時那間禪房里只有她和無塵二人,可后來門外的武僧也是有可能偷聽到他們的對話的。
但是不對啊,無塵說自己俗家姓蔣的時候,武僧還沒出現。
那會不會是別人?當時的房間里,床底下,或者衣柜里,還藏著另一個人?
蔣青塵提前一年藏在一個老和尚的房間里,偷聽他們說話,然后再在一年后,冒充重生的無塵,等在這里,攔住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