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的瓷瓶忽然插上了翅膀,在慕唯眼前飛來飛去,她想伸手去抓,可那東西一會兒變成送子鳥,一會兒又變成了黑玉扳指。
永州難民嘶喊著沖到眼前,聲聲控訴著她不守婦道,水性楊花。
肅王帶領一眾百姓將她圍堵在街角,她懷著雙胎躲在角落里,人人都高聲喊著要將她沉塘。
周亦卿從人群里走出來,手里拿著滴著血的長劍,無比冷漠地對她說:若再敢糾纏,死。
每個人的臉都出現在眼前,安氏、慕予澈、慕苒之、慕宴書、慕嘉妍、慕嘉洛、冷星、冷凝…
他們漠視、嘲諷、輕蔑、嫌惡,在她耳邊不斷地低語著:你這個騙子,去死吧!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耳邊的低語聲一直重復著,她無措地不停狂奔,想要擺脫這夢魘,遠處的光點卻越來越小,直到消失不見。
心里忽然委屈至極,她想哭,喉嚨都被堵得悶痛,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忽而大雪紛飛,周亦卿的尸體蒼白地躺在身側,她想伸手去抓,地面卻突然塌陷,她就像是一個無根的浮萍,直直地掉進了無盡的深淵中。
慕唯腿上突然一晃,被這難受的失重感驚醒,她兀自睜開雙眼,劇烈地喘息著,一滴冷汗從眼角流進眼睛里,酸澀難耐。
夢中的謾罵聲還在耳邊嘶吼,那聲音忽大忽小如同鬼魅,追得她心緒不定,大汗淋漓。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他她才漸漸緩下心神,記憶慢慢復蘇,開始打量起周遭的一切。
身體似在移動,微微的顛簸感傳來,時而伴有馬兒的喘息聲,她發覺自己正躺在一輛馬車上,馬車正緩緩地前行著。
入目所見是綢羅妙曼的車棚頂,軟紗輕帳,車廂內空無一人。
她動了動,身上潮濕粘膩,方才應是出了許多汗,低頭一看,自己的身上正蓋著一條厚絨絨的絨毯,車簾都緊緊地拉著,一絲風也沒有。
此時正是炎夏,車廂里如悶罐一般燥熱難耐,她掀開被子坐起身,傷口忽然又傳來撕心裂肺的痛,她悶哼一聲,扯開領口去瞧。
只見傷口已被整齊地縫合完畢,細小的創口處已結了一層淺淺的痂,看愈合程度,她至少昏迷了四五天。
掀起車簾一角,馬車正在一條僻靜的小路上行駛著,路邊樹影斑駁,絲絲涼涼的風就吹了進來,吹走了一室燥熱,也吹干了她濕漉漉的冷汗。
胡亂摸索中,手邊似碰到了一面小銅鏡,她拿起來放在眼前,不出意外,鏡中出現的還是葉蘭的臉。
她快速將銅鏡放下,暗嘆一聲,壞消息是她依然要頂著葉蘭的身份,好消息是她似乎成功讓周亦卿留下了她的性命。
這里是京城城郊,她看到了窮山頂峰上的岱傾寺。
她將面前的廂門打開,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趕車的雪妖。
慕唯倍感親切,輕輕地喚了句:“雪妖…”
雪妖皺著眉回頭:“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慕唯搖頭:“你要帶我去哪?”
雪妖不以為然地轉回身:“去殺人。”
殺人?
“駕!”
說罷,雪妖就將手中的馬鞭高高揚起,馬兒突然嘶鳴著往前方奔去,慕唯被這突如其來的速度一甩,身體不受控制,撞在了車廂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