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仙首出行夜獵,往往前呼后擁,排場甚足。但藍忘機素喜獨來獨往,這只手臂又邪門怪異,稍有不慎即可能禍及旁人,他便沒有帶家族子弟與其他門生,只捎上了魏無羨一個人,盯他也盯得越發緊。魏無羨逃跑的如意算盤打的啪啪響,卻始終進不了帳。途中屢次試圖逃跑,下場無一不是被藍忘機單手提著衣服后領拎回去。
他吃了好幾次虧,不免心想:“這人長大了,也比以前沒意思多了,越發的悶。以前撩他,他還知道臊,臊得怪好玩兒。可如今非但紋絲不動,還曉得反擊!”
循著那只左手的指引,二人一路往西北而去。每日合奏一曲《安息》,用以臨時緩和它的怒氣和殺氣,行至清河一帶附近,這只手臂維持了許久的的指路姿勢忽然改變了。
它收回了食指,五指成拳。這便是說明,這只手所指引的東西,就在這附近了。
他們邊走邊訪,來到清河的一座小城。正值白日,街上人來人往,甚是熱鬧。魏無羨踢踢踏踏跟在藍忘機身后,忽的一陣刺鼻的脂粉香氣撲面而來。
聞慣了藍忘機身上清淡的檀香,魏無羨被這氣味一刺,脫口而出:“你這賣的是什么?這個味道。”
香氣是從一名身披道袍、滿臉坑蒙拐騙的江湖郎中那邊傳來的。他背著一只箱子,向過往行人兜售一些小玩意兒,見他來問,喜道:“什么都賣!胭脂水粉物美價廉。公子看看?”
魏無羨:“好,看看。”
郎中道:“給家里娘子帶?”
魏無羨:“我自己用。”
“”郎中的笑容凝固了,心道:“拿我尋消遣呢?!”尚未發作,卻見另一名年輕男子折了回來,面無表情地道:“不買就不要鬧。”
這男子俊極雅極,白衣抹額勝雪,瞳色淺淡,腰懸長劍。這郎中是個假道士,于玄門世家一知半解,認得姑蘇藍氏的家紋,不敢造次,忙把箱子一勒,往前跑了。魏無羨道:“你跑什么?我是真的要買!”
藍忘機道:“你有錢買嗎?”
魏無羨道:“沒錢你給我啊。”說著便把手伸進他懷里。本沒指望掏出什么,三下兩下,卻真叫他掏出了一只精致小巧、沉甸甸的錢袋。
這完全不像是藍忘機會帶在身上的東西,不過這些天來,藍忘機身上叫他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不止一兩件了,魏無羨見怪不怪,拿著錢袋就走人。果然,藍忘機任他拿,任他走,沒有半句不滿。
若不是他自問對藍忘機的品性和潔身自好有那么一點了解,含光君的名聲又一向好得嚇人,他幾乎要懷疑藍忘機和莫玄羽之間是不是有過什么糾葛了。
否則為什么他都做到這個地步了還能忍?!
走出一段路,魏無羨無意間回頭一看,藍忘機被他遠遠甩在身后,還站在原地,看著他這邊。
魏無羨的腳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
不知為什么,他心中隱約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走這么快,把藍忘機這樣扔在身后。
這時,一旁有人喊道:“夷陵老祖,五文一張,十文三張!”
魏無羨:“啥?!?!”
他連忙去瞧瞧是誰在賣他,卻正是剛才那名江湖郎中假道士。他收起了劣質的胭脂香粉,改拿了一沓兇神惡煞賽門神的貼紙,喋喋地道:“五文一張十文三張,這個價買不了上當!三張好。一張貼大門,一張貼大廳,最后一張貼床頭。煞氣重邪氣濃,以惡制惡以毒攻毒,保證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身!”
魏無羨道:“牛皮吹上天。真這么靈你每張賣五文?!”
郎中道:“怎么又是你?買就買不買走人。你要是想每張花五十文買這個,我倒是愿意。”
魏無羨翻了翻那沓“夷陵老祖鎮惡圖”,實在不能接受畫中這個青面獠牙、凸目暴筋的壯漢是自己:“魏無羨是遠近聞名的美男子,你畫的這是什么?沒見過真人也不要亂畫,誤人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