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飛哥吧。”周自珩友好地笑了笑。
飛哥的眼睛又望向周自珩身邊的夏習清,“這個帥哥蠻白的,不像是北方人啊。”
夏習清勾起嘴角,稍稍抬了一下帽檐,“我是武漢人。”
這還是周自珩頭一次聽見夏習清說方。
和許多南方人不同,他一向都是說著一口標準普通話,甚至帶點兒北方口音,很難讓人從說話發音分辨出生地。
他說家鄉話的時候聲音很低,說這句話的時候“漢”字不經意間拖得很長,比普通話生動多了,在周自珩聽來又酷又可愛。
“哦!你是本地人啊,難怪。”大哥也說起武漢話來,“我是說你長得就蠻像我們武漢伢。”
夏習清看了一眼周自珩,發現他一直盯著自己,笑著低聲問道,“你聽得懂飛哥說什么嗎?”
周自珩愣了一下,“啊?嗯……說你長得好看。”
什么啊。夏習清笑了起來,“不懂裝懂。”他故意往座椅靠背上縮了縮,帽檐在下眼瞼投下一片陰影。
談笑間,夏習清側過臉去看車窗外,高聳的寫字樓、等待施工的藍色圍欄、輕軌下的立交橋,熟悉的街景被車窗上貼著的遮陽膜蒙上一層灰色的濾鏡,像一部看了許多遍的黑白默片。
每看一遍都覺得熟悉,卻又能看出許多不一樣的地方。
周自珩也學著他的樣子往下縮著,可一雙長腿無處伸展,只好假裝不經意地伸到夏習清的腳邊,右腳插到夏習清的兩腳之間。他也不想說話打擾夏習清,就默默地坐在他的身邊。
車子開了一會兒,景色忽然發生了大變化,這里的樓房建筑還是挺多,但看起來有種八十年代的感覺,陳舊的建筑設計和粉橙色快要掉皮的樓墻無時無刻透露著年代感,其中最顯眼的大樓上面掛著一個寫著“友誼百貨”的牌子,字體古老。周圍大大小小的建筑都是如此,不過也夾雜著一些諸如連鎖便利店之類的新鮮商鋪。
“這里靠近江邊,拆不起。”夏習清忽然開口,“所以保留了很多以前的舊建筑。其實這一塊以前很繁華。”
“看得出來。”夏習清主動跟他說話,周自珩開心不已。
沒過多久,他們的車子就上了長江大橋,周遭的視野在一瞬間開闊,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浮著夕陽灑下的碎金,幾艘渡輪緩緩地漂著,偶爾發出悠長的汽笛聲,極目遠眺那片燒了滿天的紅色云霞,像是一團燃燒在長江上的火。
雖說是水景,可這里和江南水鄉完全不同,這里是大江大湖,充滿了熱辣瀟灑的江湖氣。
這一點倒是和夏習清很相襯,看起來是溫柔的水,真正淌進來才會觸及他鮮活又不羈的靈魂。
“好漂亮。”周自珩由衷地感嘆,他想起一句著名的詩,“暮靄沉沉楚天闊。”
聽到這句詩,夏習清輕輕笑了一下,“真是難為你這個理科生了。”
昆城和飛哥還在繼續聊著,夏習清中途問了一句,“導演,具體取景地在哪兒?”
“華安里。”
“華安里?”夏習清有些吃驚,但很快恢復平靜,“難為你們能找到那個地方。”
昆城笑起來,“這不是許編說的嘛,他說他寫劇本的時候還特意回來了一趟。”
“哦,對,我都差點忘了。”夏習清望著窗外,“其實武漢本地人幾乎都沒有去過華安里,那里基本都是外來人口了。”
“嗯……”昆導轉過頭看向夏習清,“聽說習清你和許編是同學?那這么一算你們認識挺多年了啊。”
“嗯,我們高中一個班,他那個時候就很厲害,成天參加作文競賽,寫得一手好文章。”說起高中的事兒夏習清的臉上都帶了些溫柔的神色,“不過他那個時候特別內向,和誰都不說話。”
剛說話,手腕就被抓住,夏習清訝異地轉過頭,發現周自珩用一個背包擋住了他們倆的手,他想使點兒里掙脫出來,卻被周自珩抓得死死的,還硬生生把手指嵌進來,逼著夏習清和他十指相扣。
夏習清朝他比了個口型,質問他干什么。周自珩卻只笑不說話,就是牢牢抓住他的手。
他喜歡夏習清流露出真實的溫柔,但不喜歡那種溫柔不是因為自己。
“許編現在也不愛說話,但是性格挺溫和,人特別好說話,好脾氣。”
“啊?嗯……他就是那樣。”害怕牽手的事被昆導撞破,夏習清連回話都心不在焉。
肇事者周自珩卻樂得自在,還特地捏了捏他的手,“那你呢?”
“我?”夏習清疑惑地側過臉,“我怎么了。”
“你高中的時候和現在像嗎?”
不知道為什么,夏習清隱約覺得周自珩這句話里透著些許遺憾的味道。像是錯過了什么重要的事似的,令人惋惜。
周自珩的眼神誠懇得令人膽怯,夏習清垂下眼睛,潦草敷衍地回答,“……差不多。”
“習清高中時候應該有很多人追吧。”昆導拿他打趣,“長得這么好看,那不得是校草級別。”
“就是撒,像習清這么好看的一個班也不多吧。”飛哥也跟著搭腔。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夏習清感覺握住自己的那雙手更緊了些,想轉過臉去瞪他一眼,誰知周自珩反倒先發制人,沖他挑了挑眉,湊近夏習清的臉笑道,“是啊,長得這么好看。”
他的語氣陰陽怪氣得太明顯了。
“然后呢?”夏習清的眉尾也揚了揚。
周自珩的視線曖昧地在帽檐下的那張臉上打量,被遮蔽的兩只緊握的手,相觸的掌心熱得發燙
“我就是好奇,當初是很多人排隊追過你,還是你追過很多人?”周自珩的聲音低沉,不經意間泄露了太多暗號。
夏習清無聲地笑了笑,嵌在他指縫間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周自珩的手背,然后又輕又緩地用指腹摩擦著他手背凸起的青筋,貼著皮肉摩挲著,就像是一個將熄未熄的煙頭,蹭過的每一塊皮膚都燃起焦灼。
夏習清回答了他的提問,但答非所問。
“我很難追的。”
他刻意壓低聲音,但壓不住戲謔的輕佻,開口如同一片燒了半截的羽毛,輕飄飄墜到周自珩的心口,燎得人血液發燙。
周自珩的拇指一下一下,漫不經心刮蹭夏習清的食指側面。
“我猜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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