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周自珩朝他露出一個笑,“作為一個新人你已經很厲害了。”
“自珩你知道這是我的第一部電影?”楊博有些驚訝,他原本以為自己這么小的咖位絕對不會引起周自珩這種當紅男明星的注意力,這甚至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我剛拿到演員表的時候查了一下每個人的資料,因為不是每次演戲都會跟認識的人搭,事先了解一下更好。”額角有一滴汗流下來,被周自珩察覺出來了,他眼睛往上看了看,又笑起來,“我覺得你很厲害啊,我第一次演電影可做不到第一場就是沖突戲。”
楊博現在簡直要把周自珩當做他的偶像了,雖然這位才二十歲,比自己都小。
他算是知道為什么那么多人喜歡周自珩了。
夏習清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周自珩臉上的表情立刻秒懂,稱心又誠心地對他夸贊了一句,“演得真好。”周自珩一聽高興壞了,但又找不到一個得體的方式表達出來,只好抿嘴笑了一下,沖著夏習清道,“可以給我買根兒冰棍嗎?”
“找小羅去,我又不是你助理。”夏習清瞟他一眼,“吃什么雪糕,你是三歲小孩啊。”
每次這兩個人一湊到一起,楊博就感覺有一道天然屏障把他和他們隔開,自動變成了只能看不必說話的背景,還恨不得給他倆的頭上吹滿粉色泡泡。
媽呀,他這是嗑cp了嗎?楊博驚醒。
難怪他倆會有那么多cp粉……
緊趕慢趕在夕陽降臨之前轉了場,這一場戲的取景地是一家酒店后門的小巷子,鋪好滑軌之后昆導稍微講了一下戲,因為夏習清畢竟是一個新人,而江桐這個角色又是一個內收的角色。
內收的情緒比外放的更難演,一不小心就會演成面癱,脫離角色本身,讓人跳戲。
“準備好了吧?”
站在酒店后門的夏習清點頭示意,打板聲響起之后他便自然地提了兩大袋滿滿當當的垃圾從門里走到后巷,掀開墨綠色大垃圾桶的蓋子,將垃圾袋弄起來塞進去,手上很臟,他看了看,也沒處可擦,步伐緩慢地走到了后巷的一個小水龍頭那兒,擰了半天才出來一點水。
他把兩只手放在細細的水流下面,仔細地洗著手上的臟污。
忽然感覺腦袋被什么東西狠狠砸了一下,江桐回過頭,臉上的表情有些發蒙,夕陽紅彤彤地打在他的臉上,逆著光看見幾個罵罵咧咧的混混走了過來,打頭的那個人手里拿了聽啤酒,看見他便開始罵,“啞巴,你這幾天還躲著我們?”說完他把手里的易拉罐猛地扔過去,江桐嚇得把手抬起來捂住頭,易拉罐在他的手腕上砸了一下,里頭還沒喝完的啤酒流在了他的衣服上。
他剛從酒店打完工,身上還穿著酒店的白圍裙和白色工作服,又寬又舊很不合身,現在又被弄臟。
江桐嘴巴動了動,沒說話。
幾個人上來圍著他,“錢呢?自覺點交出來今天就不打你了。”
江桐慌亂地比了個手語,領頭的那個直接一腳踹上他的肚子,“比劃你媽啊!說話!”
“沒、沒錢……”江桐捂著肚子撲倒在墻根,他的手伸進口袋將它扯了個干凈,皺著眉頭看著他們,“沒、沒有……”
“沒有?我看你就是欠打!”
“cut!”昆導喊了停,“江桐的表情不對,太硬了,你這個時候應該害怕。”
夏習清從墻角邊站起來,剛才踢肚子那一下不過是借位,他一直擔心自己會在這個地方演得不自然而被ng,但是卻沒想到是因為表情。
“江桐長期因為這些地痞流氓收保護費欺負,看到他們應該習慣性害怕,你剛才的表現過于冷靜了。”昆導是難得的好脾氣的導演,“沒事,我們再來一條,習清你放松一點,代入江桐的角色。”
所有人都在準備下一條,夏習清卻開了口,“昆導,我覺得不對。”
連旁邊演混混頭子的都遞了個眼色,在中國,大部分的電影都是以導演為中心,導演在劇組大于一切,很多演員就是因為得罪導演被剪戲份,甚至毀掉整個職業生涯的,所以他們在片場幾乎不會對導演提出的建議進行辯駁。
可夏習清并不打算演多少戲,他也不擔心得罪人。
“江桐的性格不是軟弱膽怯的,如果是他早就死了。他爸賭博,從小把他和他媽往死里打,他媽又是一個妓·女,為了生計在家里接客,最后甚至被活活打死,他一個人打工養活自己到現在,這樣的經歷擱在任何人的身上,早就自殺了。”
夏習清語氣平靜,可周自珩的心臟卻莫名疼起來。
“他不害怕,但他沒有反抗的能力,所以只能承受。就像你說的,江桐長期被這些混混欺負,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如果是習慣性接受傷害,演得心如死灰或許更真實一點。”
片場大大小小的工作人員,燈光、攝影、場務、候場的演員,沒有一個人發表意見,大家都知道昆城是一個性格好的導演,更清楚他是一個固執的導演。
“我也贊同。”周自珩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事實上,江桐比高坤更勇敢,真正害怕的是高坤,而不是看起來更柔弱的江桐。”
昆導神情凝重地盯著地面,眉頭緊緊皺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夏習清臉上堅定的表情,就在這個瞬間,他真的覺得面前站著的不是夏習清,而是真正的江桐。
“我認輸。”昆城聳了下肩膀,笑著抓了一把后腦勺的頭發,“你口中的江桐才更貼近這個角色,很好,非常好。”
他心里忽然燃起一團火,他多么希望這部戲可以在他的執導下完完全全呈現出本質,讓觀眾看到。
“對,就是這么拍。”昆城又激動地重復一遍,“就這么拍!”
夏習清也勾起嘴角,昆城臉上的表情他再熟悉不過。
那是對藝術創作的無上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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