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個時候找上來了,那必然就是急事了。
她帶著丫頭婆子去前廳,看到穿著武官袍的郭副使正在前廳等她,他的臉色非常不好。看到宜寧之后立刻走上來。猶豫了一下抱了拳說:“魏家小姐,我也是著急了沒辦法。不得不上門來說!您看能不能讓我見一見老太太?”
魏老太太現在站都站不穩了,宜寧根本不敢讓她聽任何壞消息。
她請郭副使坐下來:“祖母身子不好,無妨,你跟我說就是了。”
郭副使心想她一個小女孩能懂什么,但此時情形危機,也顧不得了,他定了定神道:“我今日進宮面圣,是要去聽圣上安排調務的。誰知道碰到了忠勤伯我就在殿門外等了一會兒,聽到忠勤伯參了國公爺一本,如今他算是趁火打劫了。把宣府的過失全部算到了國公爺頭上,甚至說他曾抗旨不遵,早已有意不當這個宣府總兵。皇上聽了更加生氣,當場就摔了茶杯!說了句‘其心可誅’!”
“我聽到圣上發火了,不敢多聽,立刻就出來了。”郭副使說,“這次圣上怕真是動了大怒了。我們卻沒有什么辦法,如今只能來看看老太太,看她老人家有沒有什么辦法救國公爺這一次。否則國公爺就算活著回來也難逃一死啊!就算不死,恐怕褫奪封號、貶為平民都是最輕的!”
宜寧聽了他的話幾乎愣住了,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住了心,用力地抽動著,帶著陣陣戰栗感。
昨天程瑯就說過了,他擔憂皇上會借此向魏凌發難,樹大招風。但她以為現在處理軍務要緊,皇上應該不會貿然動魏家。誰知道忠勤伯居然去參了魏凌一本魏凌如何跟忠勤伯結仇的,還不是因為她!當初魏凌威逼忠勤伯不要外傳她和沈玉的事,還差點就廢了他兒子。現在魏凌眼看著不在了,他不記恨之后伺機報復才怪!
皇上本來就有意懲治魏凌,這樣火上澆油,不奪英國公府的封號也是要奪的!
“我等人微輕的,也左右不了皇上的意思。”郭副使有些不忍她一個女孩兒承受這些,他沉聲說,“其實我們都清楚國公爺應該是回不來了。誰都不敢把話說死了你如何主持得了英國公府這么大的攤子。不如叫了老太太出來,咱們合計合計,總是有主意的。你父親這些年廣結善緣,能幫他大家都會幫的。”
宜寧癱坐在太師椅上,她可以管英國公府的庶務,可以照顧庭哥兒。但是朝廷的事她卻插不上手魏老太太又能做什么?她一個內宅的老太太,就算有超一品的誥命在身,但是這時候再去見皇后求皇后。皇后又會理會她們嗎?眼看著英國公府傾頹在即,誰會在這個時候搭把手。這些人就算看著往日的情分想幫英國公,但是他們又能想出什么主意來。
她閉了閉眼睛,站起身問:“郭副使可有什么想法?”
郭副使遲疑道:“不如上了折子為你父親求情,念著他往日的功勞”
“皇上若是扔在一旁不看呢?”宜寧問,“若是說我父親耽誤軍情,因此降罪了你們呢?”天威難犯,不能莽撞行事。武將沒得個方法,使起招子來病急亂投醫。實在不是能借助的。
郭副使聽她的話句句都是有條理的,終于能跟她說幾句話。他們何嘗不知,但這關頭能有什么辦法!他重重地嘆了口氣:“但如今也沒有個人站出來為你父親說話!陸都督跟兵部商議,求見他的人一個都沒有見過,我們都想他是要明哲保身的。但總不能看著他征戰一身,出事了還淪落到褫奪封號的下場。”
宜寧緊緊地捏著拳一會兒,她恭敬地給郭副使行了個大禮說:“多謝郭副使傳話,父親現在生死不明,但您肯幫他的情分我記住了。”
郭副使連忙讓她起來:“這這也不知道能幫到什么。你不必這般,當年國公爺救我的情誼比這個重!”
“我有辦法試試。”宜寧低著頭,繼續說,“還望郭副使幫我注意宮中的消息,我感激不盡。”
宜寧讓人送郭副使出門,她去了魏老太太那里。
許氏終于把魏老太太說得心情緩和了些,難得看到她神情放松,和顏悅色地問魏頤最近在讀什么書。看到宜寧進來了,拉著她的手說:“你可來了,嘉姐兒說要跟你玩,去你的院子里沒有找到你。”看了她一會兒又問,“我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沒有休息好?”
宜寧搖了搖頭,她看到魏嘉站在許氏拉著許氏的手,怯怯地看她,還是很好奇的樣子。她回過頭說:“您和堂嬸聊了什么,這么高興。”
“你堂嬸說留在這里照顧我,府里她能幫忙照看一些。”魏老太太說,“嘉姐兒也先留下,不過你魏頤堂兄要去中城兵馬司任職了。”中城兵馬司離玉井胡同不遠,只隔了兩條街。
“祖母,我一會兒要出去一趟。”宜寧突然跟她說,“要去鋪子里看看,帶管事的顧媽媽一起去,您不要擔心。”
魏老太太愣了愣,說:“那要不要我再讓宋媽媽陪你去?”
宜寧搖了搖頭說不用。珍珠已經叫下人套好了馬,進來請她。宜寧告退之后出來,珍珠給她披了件披風,她踩著腳蹬上了馬車。跟在身后的是魏凌培養的一隊護衛。她挑開車簾,聲音淡淡的,幾乎要隱沒在暮色中:“去寧遠侯府。”
寧遠侯府,她已經多年不曾踏足。
但是現如今除了陸嘉學能幫英國公府,還有誰能幫得了?
程瑯畢竟只是吏部的官員,手伸不到軍政來。求羅慎遠也是為難他,他現在在朝堂剛站穩,不能牽涉到這里面來。
她只能去求陸嘉學。
馬車吱呀呀地走在已經收了攤的路上,下午出的太陽收回去了,照在街上積水的水凼上。宜寧聽到胡同里有孩子玩耍的聲音,大人呵斥的聲音,藥鋪的小伙計讀藥方的聲音。再然后聞到了炊煙的味道,這時候家家戶戶都要開始做飯了。
宜寧靠著馬車壁,她想起以前也不是沒有求過陸嘉學的。
大概就是,她坐在臨窗大炕上做針線,他總是騷擾她:“家里沒有這個嗎?”或者是笑著湊到她面前,“你跟我說話,我給你買好十倍的好不好?”
她幾欲崩潰,說道:“你不要吵我了,不然我做不完,晚上要趕工了!”這是給侯夫人做的生辰禮,一條嵌翡翠的抹額。
他皺了皺眉說:“唉,別人送這么多禮。你送她她說不定扔到庫房就不理會了。”
他又正色說:“但我現在就理會你,你怎么不討好我呢?”
最后她求他別騷擾自己了。出去走馬喂鷹,賭錢都可以,饒她個清凈。
他卻笑瞇瞇地攬了袍子,靠著她看書。
現在她去求他,看著他冷漠的面容,要叫他陸都督。她甚至要跪下來,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
那個記憶中人,她要跪在他面前嗎?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嗚,嘟嘟啊!(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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