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羅宜寧從來沒有想過羅慎遠會發(fā)現(xiàn)。
混亂的聲音如同耳鳴一般鼓動著,也許那真的就是在耳鳴。她還逞強著問:“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看到羅宜寧蒼白的臉色,羅慎遠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垂下眼睛,坐姿穩(wěn)如山,拿過茶壺為自己倒茶。“你知道這府里有多少暗哨嗎?”
“每一個夾道、每一個院子。每日誰說了什么話,做了什么事,我都會知道。”
他說完之后振手一揮,剛才她讓婆子找的那串珠子從他袖中扔到了小幾上,滑到了她面前,啪落在了地上。落地聲好像在打她的臉一般。
沒有婆子給她送過來,原來是到了他的手上。
“你怎么不說話了?當年在陸家怎么了”他微微一頓,帶著淡淡微笑,“你又什么時候在陸家呆過?還當過陸四的媳婦?”
羅宜寧顫抖著手,她想躬身下去撿佛珠的,但是她不敢動。
渾身冒著冷汗,不可置信,在心里責罵了自己幾千幾萬次,都改變不了那愚蠢的事實。他聽到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他這么聰明,肯定什么都猜到了。她一團亂麻般的理不清楚,咽了咽口水,還是慢慢地彎下身去撿那串珠子。
但是隨后就被他拉開了,他猛地站起來,那手啪地打在她的手背上。
“不準撿!”他凜冽的聲音仿佛是從地獄里傳來的。
她好像是被打痛了,終于慢慢蹲下身,環(huán)著自己手臂哭起來。
“你哭是什么意思,說話啊?”他似乎是嫌棄羅宜寧這般的軟弱,捏著她的下巴叫她看著自己。
羅宜寧哭得這么狼狽,這么難看。她根本就不愿意讓羅慎遠看見,她不喜歡別人看著她哭!但是羅慎遠偏偏不要她低頭,下巴生疼得好像要碎裂了。哪管她有多狼狽不堪!
他還是揮手放開了,羅宜寧終于站了起來,也許突然控制不住的哭是因為恐懼害怕。她現(xiàn)在反而要鎮(zhèn)定一些了,狼狽的、搖搖欲墜地扶著床沿站起來。沒有狡辯的空余,除了講實情外室怎么都圓不回來的。羅宜寧突然笑了:“罷了,你要聽我就說吧。”
她的手微微一伸:“坐下聽吧。”
“你知不知道,陸嘉學其實是有個原配妻子?”羅宜寧先問他。
羅慎遠不答,反正羅宜寧也沒有等他回答。她兀自地繼續(xù)說:“他的原配妻子是順德羅家的人,羅家出過兩任進士,羅三老爺?shù)脑淦拮尤チ耍粝聨讉€女孩兒,那嫁給陸嘉學的羅氏就是其中最小的那個。沒了母親,她就這么長大了。然后遇到了少年的陸嘉學陸嘉學想娶她,但羅氏畢竟門第配不上他,他用了心計才將她娶回了陸家。”
她好像是想起了過去那段歲月。
羅慎遠慢慢地聽著,臉色越來越沉。這是他最不想聽到的一開始他想讓她說清楚,現(xiàn)在卻突然,有點后悔了。
“后來那陸家里呢,陸嘉學沒有地位,他要暗中算計兄長的世子之位。他娶回來的那個羅氏,他一心想護著。什么都不告訴她,只做出個浪蕩公子的樣子,那羅氏便就這么被他蒙蔽其中。后來在爭斗之中她死了,墜落下懸崖。陸嘉學卻在她死之后位極人臣。”
羅慎遠漠然地閉眼,沉寂的呼吸聲在黑夜里拉長。
“不過也許那羅氏命不該絕,孤魂落在個剛?cè)サ男∨⑸砩稀H缓竽兀痛婺莻€小女孩繼續(xù)活下去了那小女孩有個庶出的兄長,兄長萬分愛護她,小女孩呢,卻沒有把這個庶出的兄長當人看你知道這個羅氏是誰嗎?”
“夠了!不用說了!”羅慎遠突然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
“就是你面前的宜寧。”羅宜寧繼續(xù)往下說。不說清楚這層關系永遠都好不了。
宛如冰川崩裂,寒冷混雜著雪呼嘯而下,將他整個都淹沒了。
轟隆隆的碎聲和咆哮聲,這荒謬的往事幾乎是摧毀性的傷害。這個人她曾經(jīng)完全地屬于另一個人,與他一起生活。他旋即低聲而笑:“我一直以為我與陸嘉學是奪妻之恨。這是沒有錯的,只不過是人錯了而已這么說來,我羅慎遠才是搶□□者?”
“而你本應該是寧遠侯夫人?”他看著她的目光有淡淡的諷刺。“所以你幾次三番的見他,幫他留存著護身佛珠。”
羅宜寧被他這么說著,頓覺刺痛。
他是什么意思?和陸嘉學見面又不是她自愿的,她也不愿意說這些,她也恨不得這些事不存在,但是根本由不得她來選:“如果你非要這么認為的話,是我要是沒有死的話,現(xiàn)在應該是寧遠侯夫人吧。”她似乎在嘲諷自己。
“他是什么時候知道的?”羅慎遠壓抑著心里那股幾欲摧毀一切的情緒,繼續(xù)問,“告訴我,陸嘉學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他的聲音還是很有種冷厲。羅宜寧苦笑后回答:“我們成親后三個月那天我受傷的時候。”
他這次沉默了更久。
包括她和陸嘉學的點點滴滴,她勸阻他不要和陸嘉學爭斗的話。她被陸嘉學擄走,她以前和陸嘉學在一起的時候自然而然的氣場,陸嘉學對她詭異的偏執(zhí)原來這些都是有原因的啊。
這兩個人,曾經(jīng)是夫妻!但是她一直沒有告訴他,一直在隱瞞!
“你知道他是你前夫,但你還是認他做了義父。在他手上輾轉(zhuǎn)幾番”羅慎遠走到她面前來,他俯下身來,姿勢近乎優(yōu)雅。“羅宜寧,你告訴我。你面對陸嘉學的時候又在想什么?”
羅宜寧苦笑著說:“我在想什么我能想什么?我配不上也配不起他的愛,他可以擁有他想要的任何人。今天我那些話,大概也終于逼退他了吧。我也不值得他對我好,沒有我他還能活得好好的,我就像個害人精更何況我嫁給你了,你為什么要問這些話?”她的手放在桌上,緊緊地握著。
羅慎遠的手緊緊地捏著小幾的邊緣:“最后我問你一句,你小的時候?qū)ξ液镁烤故且驗槭裁茨兀俊?
因為他將會是未來的首輔,執(zhí)掌天下,權(quán)勢無雙。
羅宜寧閉上眼,她突然又哽著喘不過氣來。淚水啪啪地往下掉。她一開始是出于這個目的,但是早就已經(jīng)不是了,從他右手的疤開始她就被他所感動。因為沒有人對他好,她對他充滿了憐惜。因為他是她的三哥,從很早很早就是了。
“你是不是想利用我呢。”羅慎遠說,他背著手,高大的身材仿佛山一樣。“你從沒有懷疑過我會考上進士,從來對我充滿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