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直順從得跟孝子賢孫一樣的沈教授終于皺起了眉,抬手攥住了吊墜,開了口:“錢和東西已經給你們了,別太過分。”
他忽然沉下臉來,就像一個面人活了過來,拽他領子的人這才發現,這男人一雙眼珠黑沉沉的,帶著他形容不出的冷光,看人的時候,無端讓人覺得有些恐懼,這讓小流氓呆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松了手,往后退了半步。
不過他們很快反應過來,對方只有一個人,還是個慫人——不慫,能那么痛快地掏錢么?
呸,當扶貧嗎?
離沈巍最近的一個人抬手就沖著他的腦袋扇下去——他的經驗,碰見這種戴眼鏡的,先出其不意照腦袋上來一下,眼鏡給他打飛了,人給他打暈了,再在下盤上踹一腳,對方估計就起不來了。
可是他的手剛抬起來,還沒來得及往下落,后心就被人猛地踹了一腳,小流氓只覺得胸口一悶,險些吐出一口老血來,連滾帶爬地往前一撲,沈巍一側身躲開,小流氓整個人給拍在了墻上。
沈巍愕然地抬起頭,就看見趙云瀾站在那,往雙手中間呵了口氣,搓了搓手,然后用一種比流氓還像流氓的口氣說:“這大冷天的,誰在這松筋骨呢?”
他這一腳踹得石破天驚,震懾力十足,其他人愣是沒反應過來,半晌,才有一個人突兀地開口問:“你……你誰啊?少管閑事啊我警告你。”
趙云瀾一歪脖子,筋骨“嘎巴”一聲脆響,他感覺到冷似的跺了跺腳,臉上露出了一個帶酒窩的冷笑:“你知道敢警告我的孫子們,現在都在哪個猴山上扯旗呢么?”
五分鐘以后,趙云瀾撥通了附近派出所的電話,讓他們火速來領人,打完電話,他用腳尖扒拉了一下被他踹趴下的人:“爺出來混的時候,你們這幫小丫挺的還不知道在哪吃奶呢,下次出來之前,麻煩弄清楚這是誰的地盤好嗎?”
被他踩得“哎喲”一聲慘叫的小混混說:“大……大哥,我……我們……嗷!”
“叫他媽誰呢?誰是你大哥?”趙云瀾又一腳,“你倒會順桿爬是吧?你爺爺我根正苗紅一人民警察,哪個跟你稱兄道弟,你丫哪根蔥?自己把褲腰帶解下來,快點!”
沈巍看著他訓練有素地把一串小流氓全給綁在路燈桿子上了,居然還沒心沒肺地笑了。
直到這時,趙云瀾才恍然發現,自己剛剛好像經歷了一回英雄救美的經典橋段,這巧合實在太美好,美好得他幾乎以為是自己一手安排的了。
趙云瀾不禁精神一震,頓時覺得世界美好了空氣清新了,連胃也不那么疼了。
他把錢包和手表還給沈巍:“沒想到在這也能遇見你,沒事吧?”
沈巍風度翩翩地彈了彈身上的灰,接過自己的東西:“謝謝。”
趙云瀾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在他的掛墜上停了片刻,他這才看清,那原來是個空心透明的小球,光是里面裝的東西散發出來的,大概是某種熒光材料。
可他從來沒有看見過這種“熒光”,趙云瀾有種錯覺,仿佛那個小球里面裝得是一團火種,那顏色熱烈又有生命力,絕不是世界上任何一種人工可以仿造的,簡直……就像活得一樣。
他看著那團光芒奪目的小東西,心里無端地生出某種說不出的親切和熟悉感。
不過趙云瀾立刻就意識到,自己一直盯著別人的東西看不大禮貌,于是移開了目光,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你不怕有輻射么?我聽說這種特別亮的東西都對人體不好。”
沈巍把掛墜塞回自己的衣服里,貼著皮膚放好,笑了一下,沒說什么。
趙云瀾不是什么好奇的人,見他不想提,立刻識趣地不說了,抬手把自己大衣扯開的一顆扣子扣上,掩住里面露出來的睡衣的一角:“這種小混混,根本就是外強中干,怕他們干什么?你吃飯了么?走,我請你吃宵夜,給你壓驚。”
沈巍笑了起來:“那怎么好意思,怎么也該是我請你。”
他說著,還不忘了回頭看一眼被趙云瀾穿成串綁在路燈底下的小混混們,遲疑了一下:“其實他們也不容易……”
趙云瀾轉過身,背對著沈巍翻了個白眼,而后他想起了什么,又奇怪地問:“對了,沈老師也住這附近?我怎么從來沒見過你?”
沈巍眼神一黯:“在這種城市,兩個人可能住得很近,卻一直也沒見過對方,但是也說不定哪一天開始,就天天碰面了,都是緣分吧。”
趙云瀾附和著笑了兩聲,沒往心里去——作為一個死宅男,別說只是住得近,他連住同一層的鄰居也認不全,實在跟“緣分”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半毛錢關系也沒有。
沈巍不說話了,錯后半步跟在他身后,在趙云瀾看不見的地方,他的目光變得非常古怪,藏在眼鏡片后面,晦暗不明地射出來,盯著男人的背影,好像又是貪婪、又是隱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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