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小木屋里靜謐一片,慢慢地只剩下輕緩的呼吸和高高低低的呼嚕聲。
就在剛過午夜的時候,趙云瀾忽然毫無預兆地睜開了眼,正好撞上沈巍摘了眼鏡之后愈顯溫柔的眼神,沈巍有一瞬間的慌亂,掩飾性地垂下了眼睛,好在趙云瀾并沒有在意,他無聲無息地坐了起來,仔細地聽了一會,然后回頭把食指豎在嘴邊,對沈巍比劃了一個“別出聲”的手勢。
趙云瀾從睡袋里鉆了出去,撿起手電筒,往外走去。
大慶“喵”地一聲躥了出去,緊緊地跟上他,沈巍猶豫了一下,到底不放心,也跟著爬了起來。
一出門,趙云瀾就發現了,手電是多余的。
因為遠處的整個山谷都在燃燒,就像招來了來自天外的火種,一邊是布滿冰雪的寒山,一邊是熊熊燃燒的烈火。
他們身處數千米外的山頂上,都仿佛能聽到那烈火里傳來的嘶聲慘叫,能感覺到烈火灼燒過皮膚的尖銳的刺痛。
一片天都是橘紅色的。
他們好像已經不在人間,那被烈火席卷的山谷在極度震撼中讓人心生恍惚,簡直能忘了這是什么時間,自己在什么地方。
整個院子都仿佛感應到了什么,地面跟著震顫,堅硬的凍土上裂開大大小小的口子,露出地面下埋葬的大大小小的骷髏,它們有大有小,有的年頭長,有的年頭短,顏色不一,漸漸地被震出了地面,一個個閃著空洞的眼睛,一陣細碎的骨頭碰撞聲之后,它們好像被人擺過,全都面向了同一個方向。
地面上的頭骨越來越多,它們詭異地、以一種朝圣一般的姿態望向那大火的方向,隨著地面的震顫發出讓人齒寒的碰撞聲。
趙云瀾一伸手把跟出來的沈巍擋在身后,又一把撈起大慶:“胖子,別亂跑!”
“那是業火。”汪徵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他們身后,她的兜帽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露出屬于充氣娃娃的那張毫無生氣的臉,沈巍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面前這塑料玩意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汪徵”就猝不及防地軟綿綿地往下一倒。
沈巍本能地伸手去扶她,結果一碰到娃娃的身體,那玩意立刻發出一聲又長又假的低吟,受到了驚嚇的正人君子沈老師手一哆嗦,直接把它給扔到了地上。
一個穿著白裙的女孩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他面前,用沈巍聽到過的、汪徵的聲音說:“四門四道罪人入,門開業火出來迎,聽說這是從地獄來的火,燒得都是有罪的人。”
趙云瀾:“放屁,閉嘴。”
汪徵伸手一指:“不信你看。”
整個院子里的頭骨不知什么時候,全都調轉了頭部,齊刷刷地往小木屋的門口望過來,黑洞洞的眼睛看得人一陣一陣地起雞皮疙瘩,它們張著嘴,下頜骨一跳一跳,看起來就像是在笑一樣。
連人再貓全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只有汪徵,無悲無喜地看著這些活像感染了跳騷的骷髏頭,不咸不淡地說:“我的族人們,他們都恨不得扒我的皮、抽我的筋、喝我的血呢。”
趙云瀾不動聲色地從兜里摸出一把槍:“汪徵,回你的身體里,沈巍進屋去。”
汪徵充耳不聞地嘆了口氣。
“可是……”她只是這樣茫然又帶著苦意說,“我已經死了啊。”
“你更年期了嗎?還他媽攏旄夜黿ィ閉栽評攪榪找蛔ィ話炎プx送翎綈臚該韉幕昶牽砸恢旨浯致車氖址ǎ彩前閹亓慫芰賢尥薜納硤謇錚婧笠恢皇職淹尥蘗嗥鵠矗瘓笈榔鵠吹淖:旎忱鏌蝗印
院里的骷髏頭突然張大嘴,向他們撲過來,趙云瀾伸手拉住門閂,抬手連開三槍。
他的槍里裝得似乎并不是子彈,撲過來的骷髏頭被打中的一瞬間就發出一聲類人的慘叫,隨后化成了白煙。
趙云瀾趁機猛地把門一合,一個正好撲過來的骷髏頭被夾在門縫里,趙云瀾一只手以快得不可思議的動作把槍塞了回去,從褲腿下面抽出一把短刀,就著刀鞘,從上往下地硬砸下去,一下把那個骷髏頭給戳成了一個碎了殼的雞蛋,咣當一下關上了門。
外面的骷髏頭此起彼伏地撞在門板上,就像外面有無數只手在敲門一樣,它們高高地跳起來,險惡地從窗戶縫往里張望,骨頭碰撞的聲音就像是從最恐怖的噩夢里傳來的。
幾個學生突然被驚醒,眼還沒揉開,就看見了這種畫面,一時間反應幾乎是淡定的——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連郭長城也很淡定——他們這小小的山間小屋里,有神通廣大的趙處,有會說話的勇猛大貓,有一個小瓶就收復了餓死鬼的假和尚,會生吃羊肉片的大蛇女妖,以及那至今他不敢上去搭話的楚恕之,郭長城坦然地認為,這里只是看起來很驚險,其實非常安全。
……這倒霉孩子對他的同事們抱有盲目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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