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云瀾的聲音越來越低,低到幾不可聞的耳語狀態,似乎是聲音啞到了極致,用盡了力氣說出來的虛響:“你那天答應了我,其實也只是想凡人一生也就七八十歲,一眨眼就過去,死生輪回一場,我又會忘記你,你想最后陪我走完這一段,然后效仿女媧嗎?”
沈巍一時間默然不語。
趙云瀾一把拉下了他的領子,手指顫抖得近乎痙攣,牙齒撞得“咯咯”作響:“我死也不會答應,我粉身碎骨、魂飛魄散也不會答應!”
沈巍順著他的力道被拉下去,趙云瀾好像瘋了一樣地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壓進自己懷里,毫無章法的親吻他,然后一伸手拽掉了他襯衣的兩顆扣子,露出沈巍大片的、蒼白的胸口:“我絕不……答應!”
從未有過的肌膚相親就像一觸即發的野火,與沈巍無數次午夜夢回時驚醒的旖旎重合,簡直就像是另一場顛倒人間的大夢。
夢不知何時醒、何時滅,縱然天崩地裂,也見不得天日,原來都是青天白日下不敢細想的思量……那是從來無處表白的,那些生不得、死不得、忘不得也記不得的心。
沈巍終于忍不住反客為主,翻身把趙云瀾壓在了柔軟的枕頭里,心中滔天洪水,驟然決了堤。
第二天趙云瀾是被透進窗簾里的太陽活活曬醒的,他腦子里空白了好一陣,簡直恍惚了,整個后半夜他都屬于一種昏昏沉沉的狀態,一時缺氧,加上酒勁,他幾乎分不清自己是做了一場荒唐的大夢還是真的……
他試著睜了一下眼,眼皮沉重得厲害,好容易醒過來想爬起來,頭頂上的天花板天旋地轉,趙云瀾又跌了回去。
如果他現在照鏡子,立刻就能看出,他不是累,臉上籠罩著一層說不出的灰氣,那已經明顯超出了憔悴的范圍,簡直是泛著死氣了——這時,一雙手小心地扶起他,一個碗遞到他嘴邊,不知是什么藥,味道非常奇怪,有股說不出的腥氣,趙云瀾本能地偏頭躲開:“什……”
“草藥,我昨天晚上弄傷你了。”沈巍話音很溫柔,手上的動作卻不溫柔,掰過趙云瀾的臉,幾乎是硬給他灌了下去。
趙云瀾忽然有了點力氣,用力扒拉開他的手,一陣嗆咳,感覺嘴里那股味快把他惡心吐了,而后一杯水遞到了他嘴邊,趙云瀾這時才完全醒過神來,睜開眼,看了沈巍一眼,沉默不語地低頭把水喝了。
喝完以后他坐起來,靠在床頭上,手肘撐在膝蓋上,郁悶地掃了一眼沈巍,又低下頭自己反省了一番,再用更加郁悶的眼神掃了一眼沈巍,總算憋出一句話:“我特么一個純一,你就算……你、你就不能對我稍微客氣點嗎?”
沈巍臉上躥起一層薄紅,扭過頭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對不住。”
“我……”腰上傳來的酸軟讓趙云瀾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可是看沈巍的表情,卻總覺得好像自己才是那個占了便宜的似的!
他雖然無數次夢想死在美人床上,可是不是以這種方式……
太操蛋了,這跟誰說理去?
趙云瀾臉上青紅交替了好久,低頭看了一眼方才盛不明藥劑的碗,想起方才的味道,表情再一次扭曲了一下:“再給我拿一杯溫水來,這種情況消炎藥就可以解決了。”
沈巍端走藥碗:“這個管用,我不害你。”
趙云瀾面無表情地說:“你不害我,你往死里折騰我。”
沈巍:“……”
正人君子沈老師一臉愧對圣人的表情往旁邊一站,活像不小心摔了碗的小媳婦。
趙云瀾無以對。
沈巍小心地扶著他躺下:“你……你再睡一會,想吃點什么?”
趙云瀾執著地說:“你——給我躺下任□□。”
沈巍飛快地一垂眼,耳朵尖有些發紅,尷尬地抿了抿嘴:“光天化日的,胡說什么。”
趙云瀾心想:“媽蛋的。”
沈巍給他喝的東西大概有助眠作用,趙云瀾躺下沒有片刻,意識就有些模糊了,可他鍥而不舍地抓著沈巍的手:“我都豁出去以身相許了,你別給我整那么多幺蛾子聽見沒有,天道不能絕人之路,我有辦法的……我有辦法……”
沈巍在旁邊坐下,輕輕地把手心搭在他的額頭上,感覺到他呼吸漸漸平穩,在那碗“草藥”的作用下,趙云瀾灰敗的臉色迅速緩了過來,再次紅潤正常了起來,沈巍放下心來,輕手輕腳地站起來,到廚房把碗洗了。
這一覺趙云瀾一直睡到了晚上,伴隨著一路破碎凌亂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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