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日頭照亮的天幕,一下漫卷灰云。鱗次櫛比的房屋與陳舊靜默的城墻,頓時退得遠了,坍塌傾頹成一片長滿衰草的平原。
尤芳吟系著紅綢的馬車已經遠去。
禁衛軍卻在馬蹄滾滾煙塵中靠近。
她想起自己壓不住那股愴然的沖動,去問沈芷衣:“殿下也不想待在宮里嗎?”
那一身雍容里帶著幾分沉重的女子,分明與自己年紀相仿,卻好似已堵了滿懷的積郁,但將放遠的目光收回,靜寂地望著她,仿佛看開了似的一笑,云淡風輕。
誰想呢?
她說,誰想呢?
誰又想待在宮里呢?
“讓一讓讓一讓!”
大街上有伙計推著載滿了貨物的板車急匆匆的來,瞧見前面路中立著個人動也不動一下,不由著起急來大聲地喊著。
姜雪寧腦海里那些東西這才轟隆一聲散了。
沒有衰草,沒有灰云,沒有原野,也沒有沈芷衣,只有這灌滿了煙火氣的市井里喧喧嚷嚷的人聲,還有周圍人異樣好奇的目光。
她醒悟過來,連忙退開。
推車的伙計也沒注意她長什么樣,忙慌慌把車推了走,只嘀咕一聲:“大清早在路上夢游,搞什么呢!”
姜雪寧看著這人走遠,才記起自己是要去賃馬車的。
然而當她重新邁開腳步,卻覺腳底下重了幾分。
心里面竟涌出一陣空寂的惘然,攥著那小包袱的手指慢慢緊了,走著走著也不知怎的就走不動了,停在一處還未開門的商鋪前面,怔怔望著前面不遠處的馬車行。
大約是她站得久了。
旁邊這鋪面里頭一陣響動,緊接著便是門板翻開的聲音。
一名穿著青衣的藥童打開門,手里拎著塊方形的寫有“永定”二字的牌子,正待掛到外頭,一抬頭看見外頭立了個姑娘家,便下意識問了一句:“您來看病嗎?”
姜雪寧心里裝這事兒,心不在焉,轉頭看一眼見這藥童手里拿著招牌,才發現自己站著又礙著了人開門做生意,便道一聲“不是”,道過了歉,往前面走去。
然而才走幾步,便覺出不對。
方才那藥童手中拎著的招牌電光石火一般從她腦海里劃過,只留下上頭“永定”二字,讓她一下停住了腳步,轉過身走回來問:“這里是永定藥鋪?”
小藥童才將招牌掛上,見她去而復返,有些茫然,回道:“是啊。您又要看病了?”
姜雪寧向這藥鋪一打量,周遭往來人繁雜,卻沒有半分戒備森嚴的樣子。
她心沉了一下,又問:“方才可有個十幾歲的小孩兒來過?”
小藥童只道她是來找人的,道:“沒有見過,可是姑娘丟了親眷?”
姜雪寧眉頭狠狠地跳了一下:“沒來過?!”
那小寶方才卻故意同自己提了永定藥鋪……
她本以為對方會來傳訊!
不對。
這件事真的不對!
姜雪寧想到這里實在有些冷靜不下來,二話不說踏進門內去,徑直道:“你們大夫在哪里?我有要事要見他!”
永定藥鋪的張大夫的醫術在這通州城里算得上是人人稱道,這一宿睡醒才剛起身,倒是一副老當益壯、精神矍鑠模樣,才剛拿了一副針灸從后堂走出來,見有人要找他,只當是誰家有急病要治,還勸她:“老夫就是,姑娘莫急,好好說說你家誰病了,什么癥狀,老夫也好有個準備……”
姜雪寧哪里聽他這些廢話?
根本不待對方說完便打斷了他,道:“張大人身份有敗露之險,已隨天教去了通州分舵,朝廷的援兵在哪里?”
張大夫一雙眼睛睜大了,聽了一頭霧水:“什么……”
姜雪寧忽然愣住:“你不知道?”
張大夫還從未見過這樣莫名其妙的人,只疑心是來了個有癔癥的,秉承著一副懸壺濟世的仁義心腸,回道:“您是不是找錯了地方?”
姜雪寧渾身的血一寸寸冷了下來。
她問道:“請問大夫,通州城里幾個永定藥鋪?”
張大夫道:“就老夫這一家啊。”
姜雪寧腦海里瞬間掠過了張遮、小寶、馮明宇、黃潛等人的臉,身形頓時晃了一晃,險些沒站住,退了一步才勉強穩住,臉色已然煞白。
永定藥鋪是假的。
朝廷有支援也是假的。
那張遮怎么辦?
張大夫瞅著她:“姑娘,您氣色看著不大好啊?!?
姜雪寧卻夢囈似的問:“大夫,去衙門怎么走?”
張大夫沒怎么聽清,還道:“藥鋪里也沒病人,要不您坐下來先歇口氣……”
姜雪寧此刻心急如焚哪兒能聽這老頭絮叨,面色一變,已顯出幾分疾厲肅殺,只大聲問他:“我問你府衙怎么走!”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去看s9,瘋狂想想想想想……
要不二更鴿了吧。
我可以明天補!明天都是刺激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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