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池從“廖武”身上拉回注意力,笑著以玩笑口吻道:“你怎么那么關心我啊。”
一旁的袁本善聞,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
女鬼希望他好,也就是把他們當道具,不希望道具有損毀,想讓他們快快陪她戲拍完。
誰想,“關巧巧”竟微微紅了臉,坦誠道:“因為……你很好。演戲演得好,對我也好。”
下了戲的“關巧巧”一點都沒有女鬼的樣子,靦腆,溫柔,就像一個真正的活人。
池小池態(tài)度溫和:“我沒事兒,已經好很多了。今天還能陪你把戲演下去。”
“關巧巧”粲然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廖武的同伴們在看到還“活著”的廖武時,先是驚駭,后是悲哀,漸漸又趨于麻木。
惡意,是許多負面情緒的綜合體,它脫胎于懷疑、憤怒、仇恨、絕望,在極端環(huán)境下會釋放出難以想象的能量。
人性則是灰色的,它復雜多變、晦澀難懂、包羅萬象,然而,在面臨生存威脅時,人性則會回歸最原初的那個欲·望。
不要死,要活下去。
廖武同伴的憤怒是真實的,痛苦是真實的,但想要活下去的心也是真實的。
失去了匕首,他們也失去了搏命的資本,只好聽從池小池那一席真中攙假的話,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演戲,希望自己身上的“死氣”減少一些。
同伴的死亡,讓他們仍然恨著“關巧巧”,惡意或許會在夜深人靜時滋生,但等第二天看到“關巧巧”與“廖武”的臉,也會消失得一干二凈。
原因無他,他們還想活下去。
原本池小池還擔心過這女鬼或許有殺人指標,但隨著時間推移,池小池發(fā)現(xiàn),她一直沉迷演戲,無法自拔。
不如演戲,殺人不如演戲。
只要沒有戾氣與殺機的人,她就愿意掏出心來對人好。
她的惡意,向來只會回饋給那些心存惡意的人,她是一面鏡子,只照出人心底最骯臟的那部分,并百倍地反彈回去。
但甘彧不認為他們這后半程的安然無恙只是幸運而已。
系統(tǒng)給予的“出戲”這一提示,再直白不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好好拍戲,什么都別多想。
然而連續(xù)兩個人的慘死,不可能讓他們不多想。
倘若那天池小池沒能鎮(zhèn)住場子,或是沒想著從他們手里提前奪走斷匕,那么后續(xù)將如何發(fā)展,完全可以預料得到。
——馬尾女譚悅會繼續(xù)策劃殺掉“關巧巧”,而毫無疑問的,她會成為下一個犧牲品。
——譚悅的死將引起團隊中更劇烈的動蕩,直接影響拍攝進度,而拍攝進度遭阻,“關巧巧”哪怕展露出一點點不滿,也會加深任務者們心里的裂隙,擔憂自己會不會“出戲”了,擔憂自己是不是被“關巧巧”盯上的下一個目標。
——如此發(fā)展下去,他們要么更加篤定要殺掉她的決心,要么精神崩潰。
——甚至在極端恐懼的情況下,某些人會將矛頭調轉,釀成內訌。
一步步推進下去,只會是惡性循環(huán)。
到最后,他們會集體死于自己的驚懼、懷疑和不安。
總而之,如果不是小池,這第八個世界他們不會度過得如此順利。
再進一步,池小池最牛逼,不接受任何反駁。
任務完成得超乎尋常的順利。
轉眼半月將過,戲還沒拍完,他們卻已經要走了。
在離開的那天晚上,劇組恰好聚餐。
菜色很豐盛,還有紅木枝燒烤。羊肉串在枝子上,漸漸分泌出金黃的油脂,在肉塊外結出一層天然的酥殼,將新鮮的羔羊肉妥帖包裹起來,保證肉汁不再外溢。等羊肉烤熟,鮮紅的辣椒末便隨之撒上,勾起嗜辣人的饞蟲和胃酸。
任務將近,大家一個個都歸心似箭,對這美味也是味同嚼蠟。
……池小池和忙著為池小池烤肉的甘家兄妹除外。
“關巧巧”喝了點酒。她酒量很差,半杯下肚,就歪在池小池身邊的躺椅上犯起了迷糊。
見她手里始終抱著一瓶礦泉水,池小池打算拿來讓她漱漱口。
誰想她死死將礦泉水瓶抱在手里:“不要動這瓶……我舍不得喝。”
池小池與她已經很熟了,不由笑道:“你把神仙水灌進去了?”
“關巧巧”也笑了。
她眨眨眼睛,俏皮得很:“比神仙水還貴。”
他們一邊擼串,一邊聊了很多。
后來,心門漸敞,她對池小池講了一個故事。
以前,有一個大學還沒有畢業(yè)的藝校學生,家世平平,但她從小就有一個表演夢。
她不是因為喜歡花花世界和漂亮衣服,是因為她喜歡揣摩和感悟不同的人生。
她原本考了個不錯的高考成績,還通過了自主招生,可以去某個學校讀法學院的本碩連讀,但她還是選擇進了半年前藝考過的表演學校。
入校后,她一直在各個劇組里跑龍?zhí)祝诹阆聨锥鹊氖彝獬灾畨K錢的盒飯,裹著軍大衣,仍樂此不疲。
她相信,自己這樣努力,一定會被命運眷顧。
某天,她突然被曾經合作過的一個導演選中,去演一部恐怖片里的女鬼。
她看過劇本,便立即答應了下來。
她太喜歡這個故事了,即使是一個鬼,她也愿意去演。
然而,等她進組之后,她才得知,演男主的演員是投資方塞入的,一個有名的花花闊少,在娛樂圈里靠顏和爹混得風生水起。
他覺得這個劇本太矯情,演著演著就不樂意了,說要改。
她找導演,求他不要改掉本子。
可是沒有人聽她的。
戲漸漸變得面目全非,從一個反思校園暴力的文藝恐怖片,變成了再俗套不過的三流垃圾片。
她知道自己人微輕,只好一直忍耐著,在私下里盡量離那個男主越遠越好。
誰想她不情不愿的疏離樣子竟勾起了男主的興趣,他對她開始滿口葷話,勾勾搭搭,后來,還變本加厲地在半夜去敲她的房間門。
她躲在房里,用枕頭堵住耳朵,想,快點拍完吧,拍完她就可以走了。
然而,誰也沒想到,男主對她求而不得,竟在那場強·奸戲里動了真格。
被刺·入時,她幾乎要瘋了,絕望地踢打,撕咬,可女孩子的力氣又怎么掙得過男人?
無數臺攝像機對準了她,像是一只只冰冷的眼睛,來自四面八方,沉默地觀視著她。
它們只是看著,和攝像機后的人一起看著她。
沒有人來救她。
導演與副導演低著頭,沒有喝止,只當是他入戲太深。
現(xiàn)場的工作人員不時發(fā)出隱隱的抽冷氣聲,以及“這是演戲吧”的小聲質疑。
□□足足持續(xù)了五分鐘,她暈了過去。
等再醒來時,她已經被送回了房間,男主得意洋洋地坐在她身邊,請求讓自己做他的女朋友,他會對自己“負責”的。
她完全陷入了瘋狂,追著毆打他,并說自己要將一切曝光出去。
等她發(fā)覺不對時,喝了酒的男主已經用扯下來的窗簾勒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掛在了吊燈上。
她死了,官方給出的通稿是意外。
她想告訴所有人,她不是自殺。
于是,在殺青那天,她來到了男主身邊,但其他人都看不見她,只能拍到狂呼奔走、便溺齊流的男主,以及他慌不擇路、墜下跳臺的身影。
看著他摔得四分五裂的頭,她哭了。
隨后,她被一股力量推入這片秘境里。
這是一個和她原先所在的世界截然不同的異境,只有鬼魅,沒有活人。
她不是地縛靈,因此她走了很多地方,拍了很多照片,又回到這里,將它們一一洗出,掛在墻上,偶爾她會成為其中的角色,體味不同的喜樂悲歡。
但她一直有一個心愿,想把當年那部被改得面目全非的電影演完。
“關巧巧”,抑或說,她,神情無比溫柔,喝醉了的眼睛里汪著一泓水。
“他們對我不好。”她看了看坐得離她老遠的其他任務者,又轉向池小池,神情有些天真和赧然,“你對我好,你是好人,你還給我擰水瓶。”
池小池低頭,才恍然想起她手中這瓶水的來歷。
那是池小池曾為她擰過的一瓶水,她那樣珍惜地捧在手里,像是在呵護一顆脆弱又敏感善心。
……她是鬼,也是人。
宋純陽曾被她所殺,或許在他死后,她還用了他的身體。
因為宋純陽被奪眼后,心中由恨與絕望孕育而出的惡意遠遠超過了關巧巧與袁本善。
如今池小池用著宋純陽的身體,與她并肩而坐,坦誠相待,而且還有求于她,不得不說是命運使然。
池小池側身,與她輕輕耳語,說了很長一番話。
她怔了怔,神情復雜地點了點頭。
池小池塞了一樣東西在她手里,并誠摯地向她點頭。
“關巧巧”把東西藏在袖中,溫柔一笑。
而就在下一瞬,池小池眼前的空氣發(fā)生了扭曲。
半月時限已到,他們回到了古堡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061:不吹池是不可能的,只有每天早中晚吹三次才能維持得了生活這樣子。
池總與氣球姐姐達成了骯臟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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