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云子一擲書卷,半字未語,拂袖前往□□堂,并告知蘇云不要跟來。
蘇云哪里見過如此盛怒的師父,本不敢跟上,一聽赤云子如是囑咐,簡直如獲救贖,連聲稱是。
赤云子趕至□□堂時,宴金華已經歪歪斜斜地跪在了那里,鼻青臉腫,口唇淤血,看得赤云子心頭火氣,上去便是一腳:“逆徒!”
宴金華在心里罵了一百句娘,爬起來跪好時,出口仍是恭敬:“師父。”
他低著頭,動也不動,一副任君懲處的模樣,反倒消了些赤云子的怒意:“你好大的膽子!我靜虛峰何時出過此等不尊師長、恣意妄為的惡事?你說,我倒要聽聽,你如何辯解。”
宴金華想要把身體跪直,但滿身的淤傷,讓他直起腰時痛楚難當地咧了咧嘴,聲音里甚至帶了幾分哭腔:“師父……弟子沒有什么可以辯解的,聽憑師父處置便是。”
……嗯?
赤云子稍穩心神:“前因后果,詳細說來。”
宴金華偏過臉去。
他是任性青年的長相,看上去心機并不深,還會給人一股孩子氣十足的錯覺:“弟子無話可說。”
赤云子慢踱至上位,振袍坐下:“你這般語焉不詳,不就是引我發問?說。”
宴金華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但他一字未發,先是兩滴眼淚落了下來。
情勢實在危急,他走了一步昏招,現在一棋下錯,就是滿盤皆輸。
他趁著剛才昏厥的光景,把劇本已經編了個大概。
而現在,求生欲讓他演技爆棚。
看到徒兒落淚,赤云子詫異:“你……”
宴金華忍著周身劇痛,連叩三記響頭:“師父,都是弟子的錯,弟子不該帶段書絕回山!!”
赤云子輕輕“嗯?”了一聲,并未聲,只等宴金華再說。
宴金華說:“弟子以前收留段書絕在漁光潭暫住,收拾他的物品,卻發現了一些惡物,觀之不似正道之物,是蛇蛻、蛇鱗之類,上有惡氣附著。物證皆在,弟子可呈與師父觀視。師父可還記得,段書絕頸上,常戴一條蛇牙項鏈?”
赤云子依舊不語。
他說得不錯,但是這并不是證據。
宴金華也窺不到他的心思,不知道自己這番說辭能不能讓赤云子產生疑竇,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弟子覺得不妥,便拿了這東西去詢問段師弟,他自是矢口否認,說這非是他的東西,但我觀之……觀之神色,覺得有異,便一路跟上回首峰,想從小師叔那里旁敲側擊,問問他的近況,便提出想與文師叔切磋,借機支走段師弟,好方便在切磋后問一問。弟子怎知,與文師叔交換掌力時,袖中不知怎的混入了一股毒氣,襲向了小師叔……弟子根本無暇自辯,便引得文師叔暴怒……”
聽到此處,赤云子終于發問:“你的意思,是段書絕誣陷于你?”
宴金華連聲叫屈:“弟子本領低微,從無意勝負之事,師父是知曉的,弟子便是有天大的膽子,又怎敢動手暗算小師叔?難道只是為了贏一場無關緊要的切磋?”
赤云子不。
前面的內容暫且不提,他這話倒是當真有理。
宴金華再接再厲,裝作十足的憂心和愧悔:“不知是否是疑鄰偷斧之故,就連石中劍一事,弟子亦有所懷疑。……弟子疑心,自己是否被人利用,成了他人謀利的一把劍……他是不是早知先祖為鮫人,所以才與我接近,想要參與靜虛劍會……”
及此,他漲紅了臉,揚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弟子省得,不該如此揣度他人,是弟子存了分別之心了。”
赤云子說:“你這便是控告段書絕,與外人私相授受,有所圖謀?”
宴金華謹慎道:“弟子不敢妄測,也沒有證據。”
赤云子說:“你可敢與他雙方對質?”
宴金華不懼不避,之鑿鑿:“兩方對質,正是弟子想要的。但弟子可否提請,讓文師叔回避?”
赤云子:“為何?”
……這不是廢話嗎?
宴金華現在見了他就腿肚子轉筋,當然不想和他正面對上,以免一個不慎,說辭露出什么破綻。
他便隨口扯道:“弟子……認為文師叔與段書絕交往甚密,難免徇私。”
赤云子反應了一下,登時大駭:“胡亂語什么?!”
宴金華也愣了。
他之前東拉西扯了這么多,赤云子為何神色不動,偏偏提到文師叔就這樣激動?
宴金華畢竟是從現代來,又看多了各種美艷大胸師父與浪子徒弟的故事,并不覺得師徒大防有何重要。
“交往甚密”這種詞匯,在赤云子的思維體系里,用來形容師徒,是大大的不妥。
此事涉及文玉京清譽,赤云子不敢怠慢,卻也不敢再輕易叫雙方對質。
萬一此事為真,宴金華再當眾喊破,文玉京一世名譽,便要毀于一旦了!
赤云子壓下心頭驚懼,盡量平聲道:“你先回漁光潭,好生養傷。此事莫要外傳。”
把自己的碰瓷行為粉飾得冠冕堂皇的宴金華俯首,額上冷汗落下了大半,嘴角挑起一點笑意。
所謂“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書上所寫,誠不我欺。
但很快,他便笑不出來了。
赤云子轉身,冷冷道:“待傷愈后,來□□堂領五十棍。”
宴金華急道:“弟子冤枉!”
赤云子滿心都是小師弟清譽之事,怎容得他分辯:“你小師叔將你從回首峰一路提來,若是不懲處你,旁人豈不是要非議于他?況且,你若是所不虛,引狼入室,那打你五十棍,是你該領之責,又有如何?”
宴金華:“……”
他憋屈地叩首,咬牙領了責罰,一瘸一拐走出□□堂。
他的系統問他:“宿主,傷勢都已經拍照存檔了,我什么時候發送給主神?”
“如果發過去,確認無誤,那個系統就會被馬上收容?”
“宿主,是這樣的。”
宴金華收起了方才做小伏低的樣子,咬牙切齒道:“留著。等到了合適的時候,我會用。”
作者有話要說:宴渣渣瘋狂搞事w
弟控山主赤云子心里真的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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