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只能是原主了。
婁影:“時停云為什么要跪嚴元衡?”
池小池回想當時雙膝著地前的感覺。
腦袋是麻的,一陣一陣嗡嗡作響,等響聲結束,就發現自己已經不由自主地做了某件事。
這種感覺對池小池來說很熟悉。
“ptsd。”上好藥的池小池把褲腿放下,說,“跟我吐的時候一樣一樣的。”
婁影沉默片刻。
池小池不說,他也不好問池小池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
他只能轉移話題:“他在怕誰?嚴元衡?”
池小池:“說不好。”
創傷后應激綜合征,要犯起來總要有一個特定的觸發點。
……而當時,嚴元衡拍了他的肩。
池小池回想著時停云那句“小奴”,心里做著各類假設和推想。
片刻之后,隱隱的腳步聲與通傳聲從外傳來。
“大公子!六皇子……”
緊接著是一聲爽朗的招呼:“時停云!出來接客了!”
嚴元昭頗愛紫色,今番來,換了件比昨日更奢華的紫綢描金長袍,還提了只金絲鳥籠來,交由他身后的尚書家瞿公子提著。
天家風范看不出多少來,倒更像是哪家浪蕩的公子哥兒。
一入花廳,看到那個坐輪椅的人,他先愣了一愣。
婁影已將冪籬放下,欠身道:“草民于風眠,拜見六皇子。”
池小池則介紹道:“我家先生。”
嚴元昭隱約記起來,時停云家里似乎的確有一名公子師,聽說是有疾在身,不良于行,因此不常出來見人。
嚴元昭好奇地伸著腦袋打量一陣兒,可惜只看得清一個英俊的下巴頦兒。
六皇子在此,他留在此處也不妥當,于是婁影恭敬地表示告退。
目送他離開后,嚴元昭道:“年紀不大呀。我還以為是個老學究呢。”
池小池摸索與他的相處之道:“方才十三皇子才離開,你便來了。你們倆還真是好兄弟。”
“不用你說,方才還在門口碰見了。”嚴元昭滿面春風,一屁股在上位坐下,“元衡說你有事。我告訴他,那是托詞,我來,你準沒事兒。”
池小池:兄弟,你這么會聊天的嗎。
嚴元昭展開扇子:“喝幾壺花雕,保準藥到病除。”
那瞿公子一語不發,為人安靜得很,站在嚴元昭身后,宛如嚴元昭的隨身掛件。
池小池觀察了他一會兒,沒有發現什么異常,便從他身上移走了些注意力。
在語間,池小池試探著與嚴元昭交談的下限。
后來他發現,這哥們兒基本上沒什么下限。
他從瞿公子手里接過金絲鳥籠,放在桌上,拿扇骨敲一敲籠壁:“喏,這鳥給你拿著玩兒。沒見過吧?”
池小池接過來,明知故問:“這什么?雉雞?”
“你去趟邊境,回來看什么都是雉雞。”嚴元昭掃興道,“畫眉,近來城里最時興養這小玩意兒。”
池小池舉起來,端詳畫眉殷紅的嘴。
嚴元昭眉心一抽,拿扇子指他:“你再給我燉一個試試。”
池小池:“……”原主這么猛的嗎。
嚴元昭:“裝傻是不是?上次六爺送你的蛋可是黃金龜的。”
池小池啊了一聲:“怪不得那么好吃。”
嚴元昭啐他一口,指著畫眉籠子:“見此物如見六爺,可明白?”
池小池:“是。”
說著他轉向畫眉籠子,恭敬道:“請六皇子安。”
嚴元昭:“……時停云,你是不是想死。來人啊,把這個以下犯上的東西拖出去砍了。”
池小池:“六皇子,你殺了我,我時家就絕后了,你還要把鳥拎回去。”
嚴元昭對著空蕩蕩的廳堂飆戲:“啊,那算了,都退下。”
和他相處,的確比嚴元衡輕松有趣得多。
但池小池偶爾和他視線接觸時,總會想到他一臉血地跪在地上的樣子。
那時候,他沒有穿著這身寸布寸金的紫袍。
戰甲染血,戰盔破損,那張年輕俊朗的面容□□涸的血痂覆蓋,他的手指全部折斷了,向不同的方向蜷曲著。
嚴元昭一邊用金絲扇扇涼,一邊提議出去飲酒。
池小池說:“頭風。”
嚴元昭道:“信我,一壺酒下去,包你百病全消。”
池小池說:“我信你有鬼。”
嚴元昭說:“停云,你是怕十三弟知道,你跟我出去,不跟他出去,心里不爽快吧。”
池小池說:“不然呢。”都是皇子,他可以疏遠嚴元衡,但沒必要故意跟嚴元衡對著干,惹他不痛快。
“算了。”嚴元昭說,“我也就是想氣氣十三弟。他生氣可好玩了。還記得嗎,小時候我騙他你馬上要變成我的伴讀了,他氣得躲起來偷偷哭,哈哈哈哈。”
池小池想,這他媽什么狗哥哥。
嚴元昭痛心道:“哎,長大了就不可愛了。罷了,不提不提。下棋下棋。”
嚴元昭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卻是不錯的棋手,與池小池殺得有來有往。
最重要的是,他話多。
他一邊觀棋,一邊問:“哎,你家阿陵呢。”
池小池注意到,他沒問阿書。
他拾起一枚黑子:“你想他啦?”
嚴元昭落子:“可不是,他倒的酒最合我心意。”
池小池揣摩著時停云對阿陵的心思,回護道:“他并非只有斟酒之才。”
“得得得,聽你吹他,我耳朵要起繭子了。”嚴元昭掏了掏耳朵,“你家阿陵天縱奇才,是九天英靈下界,若不是家中窮苦,不得已將他賣為奴身,定然前途無量。高興了嗎?”
池小池:“你說得對。”
嚴元昭把自己剛下的棋子拈起來去砸池小池:“我可去你的吧。”
池小池一把準確接過。
嚴元昭揚一揚扇子:“給六爺放到棋盤上去。”
池小池把子落回他方才下的地方。
嚴元昭一扇子打在他的手背上:“下哪兒?亂下。下這兒。”
他指了指另一個距離原子落處十萬八千里的地方。
池小池馬上揭露他的險惡用心:“要不要臉吶。落子無悔。”
“六爺剛才就下在這里。”嚴元昭睜著眼睛說瞎話,“不信你問瞿英。”
瞿英面不改色道:“是的,六皇子說得對。”
好的,池小池認栽。
嚴元昭道:“瞿英,這一兩日望城內可有什么新鮮事?說來給我們臥病的時大公子解解悶。”
瞿英是嚴元昭的伴讀,也是隨幾人一同長大的。
他歷歷地數著:“這一兩日倒也無事。西城云香閣入了新話本,聽說有些趣味;有一突厥商隊入望城,帶了好些新鮮玩意兒和瓜果來;昨日是花朝節,街上熱鬧得很,馬球比賽是兵部喬侍郎之子喬樞星拔了頭籌,詩會則是曲家二小姐點了狀元……”
活脫脫一本望城娛樂百科全書。
嚴元昭望著對面正在細心觀棋的摯友,道:“怎樣?”
池小池:“什么怎樣?”
嚴元昭:“你一戰過后,嚴將軍不留你在軍中歷練,而是將你遣回望城留守,你心里沒數嗎?”
池小池優雅落子:“我還小呢。”
……嚴元昭覺得今日時停云的面皮要比往日要結實許多。
嚴元昭:“云弟,你今年滿打滿算十九。那喬樞星十六歲,有三個通房。”
池小池靈活地使用爹遁之術杠嚴元昭:“我爹不讓我納妾。”
嚴元昭:“正妻總要相看相看吧。”
池小池抬頭看了一眼嚴元昭,溫柔一笑。
嚴元昭被他笑得沒底,展了扇子擋住半張臉,靠近池小池:“時停云,六爺要你個準話,你可有斷袖之癖?”
池小池不答。
嚴元昭有些心急:“不會真是那阿陵吧?”
作者有話要說:修正一個小bug~
尚書家的小公子姓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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