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無人不知皇后盛寵,自天下易主之后,后宮只有這一位。
哪怕后來添了新人,長了眼睛的也都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子,就連入宮連升兩階的晴娘娘在皇后面前,也是做低伏小。
誰知這突如其來的一遭,慶安宮盡數淪為階下囚。
“皇后毒害容貴妃子嗣”這樣的罪名,別說在宮里摸爬滾打的老人,就連新進宮的小廝婢子,也知皇后全然沒有這個必要去毒害誰。
只要皇帝一天不倒,皇后就是那不二的主。
因此,背后究竟是誰為皇后安上了這樣的罪名,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
蕭瑾安用盡身上所有力氣,趟過刀光劍影十一年風霜,到頭來,站在一口枯井旁,與她的夫君、全天下的王,兩廂對望。
高懷淵的眼中再次漫上血色,驚懼交加地盯著蕭瑾安立在枯井旁。
冬夜里的風最是要命,蕭瑾安一身褻衣在風中搖搖欲墜,她本就大病未欲舊疾在身,輕輕一晃,他就倒吸了一口涼氣,額角青筋蹦起。
“瑾安,多冷啊,咱們回屋吧。”
他軟下聲來哄,心底的猜疑卻不住地咕咚咕咚往外冒著黑氣。
蕭瑾安以一個浣衣局的婢子與他相遇,她是最卑賤的奴隸,他是最不值的皇子。
她一時心軟,給他勻了碗熱粥,他便睜著黑洞洞的眼睛,日日盼著她從自己的冷宮門前路過。
十年倏忽而過,她給他的,何止一碗粥。
同床共枕多年,她太明白他臉上的任何牽動。
蕭瑾安抬起頭,在寒夜中一雙眼亮得驚人,原本該潤澤的身子在小產后越發單薄,連日的折磨更是讓她本就瘦削的下巴露了尖。
她沒有多余的力氣同他對峙,聲氣虛得風一吹便能卷走,“月明星稀,烏鵲南飛,高懷淵,我不欠你的,你我本不該相遇。”
她這一句,把他們的過往盡數抹殺。
高懷淵愣怔片刻,往前蹭了一步,不料她竟是站上了井邊。
“不要!!瑾安,你聽我說,瑾安,別丟下我……”
他不敢上前,只能露出慣常的傷心模樣,若按以往,蕭瑾安再有天大的氣,也會過來安撫他。
她會笑著嘆口氣,然后傾身抱住他,泄憤似的在他腦袋上狠揉兩下,再掐著他的下巴,色厲內荏地要他不準哭鼻子,一國之君哪有成天撒潑的……
可這些場景卻沒再出現,她只是冷漠地觀望著,喃喃自語。
“入宮前我的記憶盡失,不知父母。入宮后我的尊嚴盡毀,不知何以為人。”
她覺得自己一直很冷靜,很頑強,才能熬過那些密密麻麻的惡意,遇到生命中想守護的人。
“我以為,你知何為珍重,就像我敬你,愛你那般……我還以為,我們是這世間最相愛的夫妻。”
“是!”高懷淵腦中有無數聲音在叫囂,他奮力壓下,聲嘶力竭:“瑾安,沒有人比我更愛你,登基前,我許諾將天下給你當聘禮,登基后,你我共登大寶,我終于昭告天下,把你的名字從生到死,都寫在我旁邊。”
“所以你猜忌我,折磨我,抹殺我,連同我們的孩子一起?!”
蕭瑾安冷眼看著他犯了頭疾,捂著頭跌在雪中,仍不死心地向她伸出手,想要把她拽下來。
“你敢死?!你敢去找李樓風?你就這么恨朕,這么迫不及待地想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