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樓風跳下馬車,不似從前非要和他并排走,或者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跟在自己身后。
老管家看著越眾而出拾階而上的小世子,在他越發長開的寬肩闊背里,隱隱看到了當年國公爺的影子。
李樓風沒想那么多,他必須盡快在大理寺站穩腳跟,待大姐回來后,他要將一家老小全部送出,送到二哥身邊。
大理寺卿迎門而出,方允才在官場摸爬滾打了十余年,臉上掛著鎮北王見慣的官笑,拱了拱手道:“少卿大人今日上任,艷陽當空,真是個好兆頭啊。”
說罷朝李樓風身后的賀老也拱了拱手,賀老回之以禮。
李樓風從袖中掏出上任文書,兩手遞給方允才,四平八穩道:“樓風初到此地,經驗不足閱歷有限,今后與大人共事,萬望海涵。”
方允才眼中有不動聲色的好奇,傳聞這位小世子心性不定,雖不至紈绔,但到底年少天真,在京中不懂藏鋒。
這不是懂得很嘛。
“少卿客氣了,”方允才將身邊人一一介紹,提議要親自帶他參觀參觀大理寺各部:“我帶你熟悉熟悉地方,今后忙起來也不容易抓瞎。”
李樓風含笑點頭,回身微微躬身,與賀老低語道:“賀叔,你先回去吧,告訴我爹我在此處一切安好,勿念。”
賀老深深地看他一眼,應聲與眾人告別,攜著幾個家眷離開。
方允才走在前面,與他相隔半步,打趣道:“世子將賀老遣走了,身邊怕是有諸多不便。”
李樓風施施然應道:“有大人在此,賀老自然放心。”
方允才沒吭聲,領著他在大理寺的幾個門房處隨意轉了轉,最后領著他到了有三層高的儲卷閣中。
“這段時日,少卿大人便在此處熟悉熟悉卷宗,若有案件發生,也可上前堂去觀望,待到手上有案子時,方知如何行事。”
這話說得不無道理,如果是以前的李樓風,說不定就舒舒服服地找個地方躺著翻卷宗了。
方允才捻著胡須,隨手拿起幾本卷宗,喃喃道:“這個可謂入門必讀,這個案子當年困了老胡好幾年……”
不是所有人都是誰的派系,李樓風順著他的話頭,時不時應聲。
比如這位大理寺卿,在李樓風的記憶中,是唯一一個官成身退的老狐貍。前世若不是曹之愷提起,他還真就把這人忘了。
在一舉一動都牽引風暴的京城,身居要職,卻能被自然而然地遺忘,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李樓風接過他遞來的卷宗,從善如流:“大人放心,屬下不才,卻也不是什么狼子野心之輩,不會給大人添太多麻煩的。”
才怪。
方允才假裝聽不懂他的深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不急,你初來乍到,總歸需要時間,穩扎穩打,最是妥當。”
兩人樂呵呵地打著話苗,心照不宣地匆匆蓋過。
待方允才背著袖子走后,李樓風將那些卷宗放在二層樓閣的桌面上,驚起一桌揚塵。
不是每一宗案件都能上遞大理寺,鄰里紛爭由各個地方的衙門處理,往上一級遞到京兆尹處,一般是重大惡劣的情節案,再往上方是大理寺,負責處置各種貪贓枉法不仁不義。
往往落到大理寺頭上的案子,背后都有絲絲縷縷的權力牽扯。
李樓風走到閣外,看門人正靠著門板,愜意地瞇著眼曬太陽。
這人看上去年紀不大,身量不高,面容青澀與李樓風看上去不相上下。
他感覺到眼皮上的太陽被人擋住了,不滿地睜開眼,頭頂上傳來一聲笑嘆:“原來你藏身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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