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泉天不亮便起來打了一套養生拳,周身暖和不少后,開始梳洗溫書。
等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后,她著人備好馬車,去蕭淞屋里看了一眼。
小丫頭每日搗騰的玩意可多了,屋中又是泥塑又是石板的,一時還找不到下腳的地方。
蕭泉躡手躡腳地踱過去,看她抱著被子睡得滿臉通紅,一摸額頭發現有些發熱,趕快找了桂芳嬤嬤來。
嬤嬤家中有兩個小孫子,在這方面也是大半個郎中了,她搓了搓手去摸,又拿額頭抵了抵,低聲道:“淞姐兒是有些高熱,我這就著人去抓藥,用上兩帖也就好了,這丫頭,應是昨兒在院中堆雪又沒穿棉!”
嬤嬤看蕭泉發髻高束雪衣緊扎的模樣,拍了拍她的手臂:“泉姐兒是有事外出?你去吧,這兒有我呢,小孩子春去冬來的總要病上兩趟,祛祛內火。”
蕭泉思忖片刻,她今日本意是帶著些米面去京郊,但朝廷既然接管了便不會半途而廢,且還有李樓風在。
她看著隱約蹙眉的蕭淞,想起家中人一忙起來,她便只能自己找樂子,也沒什么同窗好友……
“不了,我今日陪著阿淞吧,勞煩嬤嬤去尋江郎中。”她將外衣脫下掛在床頭,坐在蕭淞身邊撫了撫她的臉。
睡夢中的蕭淞夢到了自己在一個偌大的府邸中迷了路,怎么也走不出來。
天始終黑著,無星也無月,她只能循著道旁的燈籠一遍遍地找出路。
說是府邸也不盡然,這里實在太大了,左右兩邊的高墻徐徐延伸,像是沒有盡頭的長廊。
除了高墻,便是一扇扇或莊重或簡樸的門,走兩步就有一扇門,從這個門穿出去,又有無數道門在等著她。
那么多門,她繞了一遍又一遍,卻沒有一道門能走出去。
她實在太累了,靠著墻不住喘息,高聲喊著爹娘和阿姊,夜風呼呼地刮在身后,驚起她一身冷汗,她不敢再喚,忍著懼意繼續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她終于看到了熟悉的景象——一道鐵門上有她拿朱筆在輔首周邊描的紅,底下還有她調色補上的花草。
那是她自己涂改的院門。
蕭淞欣喜若狂,高聲喚著爹娘推門而入,卻只能看到尸橫遍野,血染紅了她種的蘭花草,蜿蜒到她腳邊。
“我……這里不是……”
她后退兩步摔在地上,不敢翻開這些覆倒在地的尸體,哪怕她們的衣飾,她都認得。
有人自她身后走來,雍容的裙擺蔓延到她手邊,將她攙扶而起。
她肝膽俱碎,兩條腿抖得不成樣,惶惶然抬眼望去,只能看到這人逆光的面容線條。
天不知何時大亮,將院中慘狀映得分外駭人。
這人唇角帶著諷刺的笑,似乎在看她,對她臉上的驚懼很是新奇。
蕭淞未曾進宮,看不出這人身上的華貴制式,她牙關咯嗒作響,感覺自己胳膊上的手勁越來越大,疼得滿臉是淚,“你……你是誰?”
下一刻,胳膊上的手轉而扼在她頸間,將她緩緩提起,陰冷道:“蕭淞,你不記得我了嗎?”
她不住撲騰著,想要扒開頸間的手,沒有溫度的陽光灑在她們身上,她終于看清了這人的臉。
蕭淞張著嘴發出“啊啊”的聲音,眼淚和涎水不住冒出。
她看著這張艷麗無邊的臉緩緩露出一個疼惜的笑,頸間的五指也越收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