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是喜歡沒事就來跟他娘說說話,因為他們都告訴他,是因為娘舍不得他,才明知身有舊疾,還要把他生下來。
結果把他生下來了,她卻不能多看看他。
有時候李樓風會想,寧愿自己從沒來過,也不要一個牌位上的娘。
他踢踢踏踏地穿過祠堂,沒像往常那般對著李家列祖列宗告他爹的狀,今日的事他爹確實沒罰錯。
但他也沒做錯,大家都沒錯,但是有人要承擔后果,就這么簡單。
他把一旁的蒲團用腳尖勾過來,繞到桌前點上幾炷香,摸了摸她娘的牌位。
“是我,娘,我又被你夫君罰了。”
他嘆了口氣跪在蒲團上,揪著桌布垂下來的流蘇碎碎念道:“但今天這事真不是我先動手的,是那個人非要……”
“哎,算了,不提他了,多晦氣啊。”
“娘,我上次跟你說的,我心悅的姑娘,你還記得她吧?她叫蕭泉,字瑾安,是不是很好聽的名字?”
“你和我爹都是認死理的情種,我看李二也快了,咱們家好像只要認準了,就不會輕易改變心意,不然我怎么會如此醉心于她?”
“但是……”他想起蕭泉總是低垂的眉眼,一種淡淡的愁緒便縈繞不去:“我總覺得她會離開我,有時候我明明就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卻感覺還是抓不住。”
他垂眸輕笑,手里的流蘇被他繞了一個又一個結,“你說,是不是因為太喜歡了,就容易生心魔啊?”
“前兩日我還做了一個夢……”
“夢中我與她相逢陌路,誰也不認識誰,可是我明明知道她是蕭泉啊?怪哉怪哉……”
他把手上折騰的流蘇放過,絲絳垂蕩,微光輕漾。
珠簾撥亂,蕭泉穿過簾門。
她剛回到府上換了自己的裝束,桃花髻用先生賜的木簪挽好,便聽廳外有人要見她。
因著谷嵩先生關門弟子的名號,她蕭泉一時名聲大振,這會兒便有不少拜帖遞到了府上。
她繞到前廳,等在那處的是個背著畫板的老人,說是宮中來的畫師,要替她描上一幅肖像遞上去,日后仕途也好對號入座。
老人姓薛,蕭泉便稱他為薛畫師,宮中確乎有一個御畫坊是不錯,只是她尚且有個虛名,便上門來要為她繪像……
薛畫師見她心有疑慮,掏出御畫坊的腰牌遞與她看,解釋道:“京中的才子才女,老夫大都為他們繪過像,若有貴人們感興趣,在宴會上將各位的畫像一一鋪開來,興許合眼緣的便可高就,也不失為一種機會。”
蕭泉聽他一番解釋后只覺好笑,貴人們以貌取人,還要借著畫筆附庸風雅一番,著實是煞費苦心金玉其外。
但畢竟是宮中所來的畫師,她也不好斷然拒絕,糾結之下還是應了。
薛畫師自然高興,這一畫既成,入庫后他便可多拿一份報酬。
于是尋了一個有花有草之地,薛畫師架上畫板,讓蕭泉坐在石凳上朝著他的方向遠眺。
“老夫在京中繪過不少閨秀碧玉,姿容秀麗的大有人在,但眉宇間有慈悲的,姑娘還是第一個。”
年華正好的少年,怎么看都是顧盼成詩,蕭泉只當他是逢場夸嘴,道了句“謬贊”便別無他話。
薛畫師見她性子清冷,也不作他話,只揮動畫筆,將她五官神韻躍然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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