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年事已高,不知道什么時候就不管事了,”曹之愷坐到他旁邊,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朝中黨爭不斷,你方唱罷我登場,我爹自詡清流,還是站了大皇子。”
年前那一場均州雪災,撤掉了一堆官員,再換上的官員中有不少都是大皇子的人。
天下局勢在不動聲色地變換著,他們這些在旋渦地中的人自然難免。
李樓風把帕子疊了疊揣回去,“所以你跟你爹鬧了?”
曹之愷覷他一眼:“是你爹你不鬧?這可不是賭著玩的,賭的是頭上的腦袋,他要混賬別帶著全家上下三十多口人,我也不會給他收尸的。”
此人與李樓風初見時一張嘴毒得毫不收斂,少有人能在他嘴下走過三招,也就是李樓風皮厚,他爹畢竟是他爹,不打死他就不錯了。
“你爹未必不清楚自己在干嘛,”李樓風知道自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只能寬慰兩句,讓他少關點禁閉,“你別老往他心窩里捅,他年紀也大了,你好相勸,他若聽那就是你們曹家有子孫福分,他不聽……也未必就輸定了。”
曹之愷狠狠嘆氣,“他要不是我爹……要不是……”
曹尚書比李國公大上幾歲,管曹之愷也更嚴些,曹之愷沒少當著他的面罵他迂腐。
李樓風沒說話,只是攬著他拍了拍,“事已至此,相信他吧,他在朝中也不好做。”
“若是你,你會怎么做?”曹之愷問。
李樓風想了想,“那我就跟他拼命。”
曹之愷笑了笑:“你看,誰也做不出更高明的決定了。”
兩個少年人并排而坐,心里充滿了對未來的惶惑。
曹家尚且激流勇進,李家卻如同一潭死水,靜靜地等待著。
李家一對兒女一個南一道北地散去,不知道若是素卿公主在世,會不會任那人如此打發自己的孩子。
待到晚宴散去,各處的燈火一叢一叢滅去,曹之愷讓李樓風下回帶著他天仙似的心上人去尋他,他請他們喝自釀的桂花酒。
李樓風一口應下,誓要將他的酒全都喝完。
將近子時,李明庚才叢他爹的書房出來,沾了一身寒氣回到屋中,現在外屋里站了一會兒。
整個府上現在只有他們屋中燒上了地龍,他待周身寒氣散去,才進到里間,柳扶風持卷歪在枕上,已經睡著了。
李明庚輕輕將她手中書卷撤去,寬衣解帶搭在衣架子上,坐在床邊輕撫著她的眉眼。
許是上天給了她玲瓏的聰慧,便不愿給她一副健康的身體,此番病重也令她太遭罪了。
他的手被握住,柳扶風在他掌心蹭了蹭,喑啞道:“我睡著了?什么時辰了?”
他輕聲道:“子時了。”
柳扶風起身要往里讓,“快上來,累壞了吧今天。”
“你別動,”李明庚攔住她,屈膝越過她翻到里面,揭開被子把自己搭住:“里面涼,困了就睡吧,今日你也耗神了。”
柳扶風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眼朦朧道:“李郎,我要跟你去南邊,我已經跟爹娘都說好了。”
李明庚正量著這些時日她瘦了多少,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秋收,經此一役連本帶利地抖還回去了,抱在懷中都硌骨頭。
忽然聽到她說這句,李明庚愣道:“你與我去南邊?”
柳扶風點點頭,柔軟的發絲蹭得他頸邊發癢,他抬了抬她的下巴與她四目相對,“南方氣候與京城大不相同,你身子不好,留在家中養病,等我回來,可好?”
“不好。”她乖巧地笑了笑,吻在他嘴角:“我柳扶風是不會給你守活寡的,你去哪我就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