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姐兒,好了沒,外頭燈籠掛好了——”
蕭泉咬了咬下唇,將干掉的墨筆在硯臺里又掃了掃,揚聲回道:“就來——”
千頭萬緒纏繞在腦中,下筆就容易空,倒不如著眼當下,想到什么寫什么。
蕭淞在外頭拎著她自己新做的竹蜻蜓到處飛,蕭程永在后廚搟餃子皮,流云正打點著家里各處,把寫春聯的活計派給了蕭泉。
梅香浸了滿院,她看著這鬧哄哄的人間,大筆一揮筆走龍蛇。
上聯是“和順一門有百福”,下聯是“平安二字值千金”。
橫批:萬象更新。
筆頭收勢上揚,她放下大頭筆,走遠幾步看了看,差強人意地點點頭。
待墨水晾得差不多了,她捧起春聯往門口跑去。
“娘!我寫好了——”
流云將袖角挽起,正和桂芳嬤嬤商量了門口的盆栽擺放,見她拿了春聯來便吩咐小廝貼上。
蕭泉好笑道:“娘,你怎么都不看看?”
“你才氣過人,我還能不放心?什么時候長的?”
流云碰了碰她額角的痘痘,被她笑著躲開了:“疼!”
“這天干物燥的,你又盡撿著上火的吃,不疼才怪!”流云朝左側邁了兩步,比劃了兩下道:“歪了歪了,往這邊點。”
今兒除夕,路面上家家戶戶都在忙著改頭換面,“地老鼠”呲呲地到處閃著火星子,這里炸一下那里嘣一下,還有不少嬉笑怒罵的聲音。
一名和尚帶著一個小沙彌拾級而上,流云與蕭泉也雙手合十,算作問候。
“兩位施主好。”
“二位師父好。”
這是僧人們化緣的最后一天,從臘月開始,大小寺院便為上元燈節燃燈的油錢出門化緣。到了上元節那天,各個寺院會以新奇精巧的燈具吸引香客和游人,是個觀燈的好去處。
寒暄間流云將銅錢放入小沙彌的破碗中,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二位師父辛苦。”
和尚回禮道:“阿彌陀佛,施主心懷善念,定能庇佑家人,愿施主福壽雙全,六畜興旺,家業昌盛。上元節若是得空,還請來清正寺賞燈。”
流云:“一定。”
“那我等便不叨擾了,”和尚看了看新貼上的春聯,笑道:“這字筆畫勾連間自有法相,假以時日必成大器,二位施主,這就告辭了。”
說罷便躬身而退,朝著夜幕走去。
蕭泉望著他們的背影,吐了吐舌頭:“被行家夸了。”
流云忍俊不禁,點了點她的額頭:“知道我們家出了個大才女,快去看看你爹飯做到哪兒了。”
蕭泉扯著嗓子跑遠了。
“爹!你餃子皮搟到哪兒了?”
李國公不知是熱的還是累的,拈起一塊碎成兩半的面皮看來看去,咕噥道:“我看他們都是這么搟的啊,怎么我就搟不成?”
幸好李家的廚房夠大,多了一個礙手礙腳的李國公,廚子們照樣旋得開身。
李樓風“哎呀”一聲,擼起袖子凈了手上前給他爹打樣,一只手握著搟面棒一只手捏著面皮,“看好了爹,你那渾身上下使不完的牛勁別對著這薄薄的面皮啊,力道得拿捏好,不然它就裂開了。”
說話間他還抓了兩次面粉灑在上面,手法嫻熟得驚人。
李國公新奇地“嘿”了一聲,一巴掌甩在他背上:“好小子,啥時候學的這一手?”
還不是上次在滄浪堂,掌生師兄搟面皮包餃子給他們吃,蕭泉圍著掌生夸了好久……他哼哼道:“給你未來兒媳婦學的。”
正在炒菜的廚子大哥聽到,回身夸了一句:“國公爺,你們老李家盡出情種啊!”
李國公笑得褶子都出來了,得意道:“那是那是,這上梁正了,下梁也歪不到哪兒去!”
說話間李樓風搟完了六七張面皮丟給他爹,“爹,別在這兒擋著吹水,快包上餡。”
李國公舉著兩只沾滿了面粉的手,拈起那薄薄的面皮為難片刻,還是放下了,“你包吧,我看看你手藝到哪一步了,替我未來兒媳婦看著點。”
李樓風面皮發紅,強撐道:“我忙著搟皮呢,哪忙得過來,你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