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樁就在朱門的五步之外,斧頭扎進木樁中,旁邊堆著劈好的木材。
整個院子,就是為了她那一張病榻而經營。
離宮的大火在她的瞳孔里熊熊燃燒,她問啞婦:“你的主子什么時候能來?”
啞婦豎起手指比了個“三”。
“三日之內會來?”
啞婦頷首。
“好,我等他三日。”
蕭泉被攙扶回房,啞婦似乎很欣喜她的醒來,也許她醒了,她才能從這個軟禁之地脫身。
這三日,她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這副身體飽經風霜,常常陷入夢魘而不自知,記憶回來后她宛如神魂歸位,不再戰戰兢兢,總能一覺到天明。
在院中灑掃的啞婦好奇地看她揮掌挪步,呼吸吐納,蕭泉見她一雙眼睛圓溜溜的,問她想不想學。
啞婦連忙擺擺手,羞赧地撓了撓脖子,撿起掃帚掃得更賣力了。
除了剛開始啞婦不準她吃太多,后來她每頓三碗飯下肚,飯后又去院中打一遍拳,或者去菜棚看看,與啞婦半比劃半語地交流著。
四四方方的高墻上日出日落,蕭泉偶爾坐在門檻上看啞婦劈柴,靠著柱子想起那些瑣碎的往事,在變幻的神色中悲喜交加,精力不濟地昏睡過去。
小淞兒在哪?她與叢云還好嗎?
爹娘怎么樣了,可還活在世上?
蕭府呢?桂芳嬤嬤、攏夏、劉叔他們可都還好,有沒有被牽連?
先生是不是與掌生師兄一道離京講學去了,沒來得及跟她說……
余歌呢?他的病應當早就好了,還有沒有被鄰居欺負?
李樓風……
她欠他太多,已經還不清了。
在她只是蕭瑾安的那些日子里,究竟錯過了多少?
瓜藤攀繞到橫枝那天,她抱膝坐在檐下,清風乘著微雨破開朱門,墨色素衫撐著一柄油紙傘朝她款款邁步而來。
她抬頭望著這張平庸至極的面皮,見他半蹲在自己面前,收回了情不自禁的手,歉然笑道:“姑娘醒了,在下許留,身上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身形一滯,任她的手在自己的五官逡巡。
洞若觀火的目光攫住他的眼睛,然后一點一點、指尖嵌入他的皮肉,粗暴而溫情地撕下他的面皮,露出那張恍如隔世惑人心神的故人相。
她嘴唇顫抖,穿堂風輕輕蕩過,隔世的戲腔在她耳邊低吟淺唱,嘲笑她不知世事,被愚弄至此。
也祝賀她大夢初醒,尚有解法。
“高懷淵。”
“你我一世夫妻,區區皮相,怎么能奢望騙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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