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死……”司南喉嚨里噎著血,茫然道:“不要死,求你,不要死……”
顏豪身體上弓,面部扭曲,裸|露在外的手臂、脖頸處血管暴起,就像青色的蚯蚓爬滿全身。那樣子看上去非常瘆人,司南把他上半身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緊抓著浸透鮮血的外套,用這種抬高出血位的方法,絕望地試圖讓奇跡發生。
“啊啊……啊!”
顏豪爆發出最后的痙攣,胸膛抽搐起伏,剎那間司南的嘶吼堪稱尖銳:“顏豪!撐住!你看看我,顏豪!!”
“啊——”
有那么幾秒鐘,司南像被人迎面狠狠打了一掌,耳邊嗡嗡作響,什么都聽不見。
他眼睜睜看著顏豪的呻|吟像被掐住般戛然而止,身體驟沉,突出體表的血管平復,所有瀕死的抽搐和掙扎都同時消失不見。
安靜了。
世界化作虛無,帶走所有光芒和希冀,從黑暗深處飄渺遠去。
“……”司南猶如墜進了冰冷的海底,頹然向后一靠。
咣當!
離心機早被撞得支離破碎,被他后背一壓,登時稀里嘩啦塌了滿地。
顏豪整個人一抽,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痙攣:“咳咳咳——!!”
司南簡直被一針腎上腺素直接捅進了心臟,差點彈跳起來,一把抓住顏豪肩膀:“顏豪!顏豪!醒醒,堅持住!堅持住!!”
外套掉在地上,顏豪側頸創口迅速凝結、干涸,形成黑紅色的血痂。他胸腔倒氣起伏,掙扎中眼皮竟然微微睜開了,艱難地動了動嘴唇。
司南三下五除二脫了上身所有能脫的衣物,自己只留一件單薄的黑色背心,其余一股腦裹在顏豪身上給他保暖。他把手指按在顏豪微弱的頸動脈上,感覺奇跡正緩慢發生,原本幾乎消失的脈搏重新恢復了跳動!
“……”顏豪發出一點聲音。
司南耳朵貼在他唇邊,用盡全部注意力才能聽清他說了一個字:“杰……”
張英杰死了。
司南心口一沉,滾燙的情緒瞬間被潑了盆冷水。
“……沒事,”司南嘶啞道,別開了目光:“你們都沒事……放放心。”
顏豪幾不可見地笑了下,盡管他干裂的嘴角連翹起都做不到,隨即昏了過去。
司南疲憊已極,但顏豪還處在極度危險中,他不敢放任自己暈過去,只能緊咬舌尖來保持清醒。
地下試驗場溫度極低,剛才激烈搏斗時感覺不到,現在人一坐下來,又大量失血,很快寒意就從四肢百骸里躥了起來。司南摩挲手臂,牙齒不斷打戰,哆哆嗦嗦打量周圍,琢磨著有什么辦法能上去,但繞著整座圓形空間逡巡了幾圈都毫無辦法。
難道真的只能等隊友來救?
但周戎人呢?
“周戎……”司南試探著叫了一聲,“周戎!”
他向坑頂張望,聲音大起來:“周戎!”
“周隊長!”
“春草!丁實!郭偉祥!”
司南幾乎憤怒絕望了:“戎哥!!”
“吼——”
坑頂遠處傳來咆哮,槍聲驟然大作!
司南沒想到叫哥真的有用,霎時就呆了,只聽重機槍聲如狂風暴雨,緊接著轟然一聲重物倒地!
周戎大吼:“司南!”
周戎奪路狂奔,從坑頂邊緣探出上半身,看見坑底情況的那一刻幾乎都癱了:“呼、呼,走廊出來一頭猩猩,我們本來想繞過去,你一叫就……”
“英杰走了,”司南嘶啞道。
周戎一僵,春草、丁實、郭偉祥三人紛紛冒出頭,都怔在了那里。
很難形容那是什么心理,剛才還能冷靜思考脫身路徑的司南在看到周戎從坑頂探出頭、聽到他狼狽又沙啞的聲音時,突然就克制不住了,熱淚一下奪眶而出。
他斷斷續續敘述經過,盡量簡單扼要,短短幾句話間卻哽咽了數次。周戎目光落在不遠處張英杰的尸身上,閉上眼睛,良久后低沉道:“我們在機要室下載了所有病毒研究資料,你發現的紅色試管應該是原始抗體,作用不穩定,效果因人而異……”
“現在,司南。”周戎睜開眼睛,清晰地發出了他的指令:“搜索剩余抗體,捆在顏豪身上,盡量小心地送上來。”
司南已經虛脫了,使力好幾次才站起來。
設備臺上專門放抗體的冷封層已經被他徹底砸碎,剩余四支抗體用了兩支,所幸剩下兩支三段式金屬試管觸手冰涼,應該是設備本身自帶制冷。
他用自己沾滿鮮血的襯衣把這兩支珍貴無比的抗體包好,想了想又換成了張英杰的外套,然后固定在顏豪身上,把他盡量平抬起來,放在周戎他們用衣服臨時做成的簡易擔架上。
“我們必須趕快離開這里,顏豪他們從軍械庫開出一輛裝甲車,現在停在頂層北出口……”
丁實和郭偉祥合力把擔架拉上地面,周戎感覺到顏豪鮮血中不可忽略的alpha信息素,話音略唯一頓。
——但他的神情還是很平穩。
他從戰術包里摸出軍用強心劑,一針打進顏豪體內,轉向坑底對司南道:“從這里上去起碼要兩小時,大家的狀態都到極限了,動作必須盡快。”
周戎親手拿了繩索,拋進坑底,示意司南上來。
但司南雙手撐在膝蓋上,良久沒說話,突然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想帶上張英杰的遺體。
周戎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小隊里沒人說話,靜默將空氣變成酸澀的凝膠,堵住了所有人的喉頭。
突然司南腳步停住,前方陰影中,張英杰似乎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