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在院外,仰頭望了望。
去歲來京之時(shí),她都沒發(fā)現(xiàn),上京的夜色真是濃重,既不見星,也不見月。踽踽而行者,稍有不慎,便會跌入這無邊夜色之中,萬劫不復(fù)。
春闈過后,漸至暮春,平國公府二房三小姐章含妙的詩會帖也如期而至。
只不過這帖子不僅如周靜婉所送給了明檀與白敏敏,還送到了沈畫和明楚手中。
看這情形,是遠(yuǎn)近不計(jì),廣邀下帖了。
見是什么酸詩會,明楚壓根就不想去,她不會作詩,心里也很是厭煩上京這些三步一喘處處攀比的嬌小姐。
柳姨娘好說歹說才將她勸動,畢竟也是議親之齡的女子了,誰知道未來夫婿會不會就是某位小姐家中的親堂表兄弟?況且京中出身將門的女子也不是沒有,出去走動走動,多與人結(jié)交,總歸不是壞事。
上回裴氏與明檀說,以后有事可先與她商議。
這回前往暮春詩會,明檀便在選衣裳時(shí),和裴氏提了提舒景然。
“母親可知今科探花舒家二公子?那日打馬游街,女兒遠(yuǎn)遠(yuǎn)瞧了一眼,舒二公子的氣度容貌,很是不凡。”
裴氏一頓,原本看明檀挑揀衣裳還是一臉笑意,聞卻不由收了三分,她斟酌道:“舒家滿門清貴,養(yǎng)出的子女……自是不差。”
“嗯,女兒也覺得不差。”
裴氏飲了口茶,心下有些發(fā)愁。
明檀入寺祈福這段時(shí)日,太后與圣上都召了侯爺閑話家常,侯爺雖是個(gè)粗心的,但太后與圣上話里話外都在提兒女婚嫁,他倒也不至于聽不出,這是有指親之意啊!
這指親,圣上那邊還不知意在哪般人選,太后那邊卻已明確給出一位郡王的郡王妃之位和一位親王世子的世子妃之位供其挑選。
那兩位并非空有名頭的沒落宗室,可同時(shí)也都是擺在明面上的太后黨。且明檀今兒又提什么舒二公子,那兩位的容貌氣度,和舒二公子差之甚遠(yuǎn),甚至都遠(yuǎn)不如梁子宣,她怎會情愿。
“母親,你怎么了?”明檀問。
裴氏忙淺笑掩飾:“無事。”
她試探道:“阿檀可是心儀那舒二公子?”
“倒也稱不上心儀。”明檀的目光仍落在滿桌新鮮頭面上,“只不過覺得若要議親,舒二公子很是合適。”
不是心儀就好。
非君不嫁才令人頭疼。
裴氏松了口氣,想著也罷,明兒便是詩會,先讓小姑娘出門松快松快,指婚之事眼下并無定論,還是暫且不給她徒增煩憂為好。
想到此處,裴氏又起身,做出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與明檀一道選起了衣裳。
次日一早,車馬停在二門外,預(yù)備送三位小姐去平國公府。
明亭遠(yuǎn)要上朝,出門遠(yuǎn)比三人要早。及至朝.會結(jié)束,他欲同白敬元一道離開,不想?yún)s被成康帝身邊的內(nèi)侍叫住,說是陛下召他去御書房,有要事相談。
明亭遠(yuǎn)跟內(nèi)侍去了。
進(jìn)了御書房,明亭遠(yuǎn)拱手行禮道:“臣見過陛下,陛下圣安。”
“無需多禮。”成康帝抬了抬手,又繞回桌案前,舉起一卷明黃蠶錦,吹了吹上頭未干的墨跡,“朕叫你來,是為之前所說的指婚一事。”
明亭遠(yuǎn)一聽,便欲出推搪。
成康帝挑眉直視他道:“你可知,壽康宮那邊不滿你多番推諉,已有直下懿旨之意。”
“……?”
面子功夫都不做直接逼婚了?
“朕不攔你,但朕可以給你第二個(gè)選擇。”成康帝敲了敲桌,示意他上前來看圣旨,“看看朕為你女兒擇的這位如何。”
“……”
這叫什么第二個(gè)選擇,不還是逼婚。
明亭遠(yuǎn)知道,自己手握重權(quán)多方覬覦,一直以來是極不愿意摻和這些黨爭是非的。可如今朝局變幻,顯然已容不得他持中而立獨(dú)善其身了,不過是兒女婚事,竟都能引出諸般暗爭。
他硬著頭皮上前。
成康帝則是站在一旁碎碎念道:“其實(shí)兒女婚嫁也代表不了你明亭遠(yuǎn)的立場,你無需過分憂心。朕尊重你的選擇,你現(xiàn)下不想其他,只端看人,太后想為你指的和朕為你擇的,這是能相提并論的嗎?”
這…這……
明亭遠(yuǎn)的目光粘在圣旨之上,有些不可置信。竟是這位,怎么會是這位?
“臣、能否容臣再考慮考慮。”
他驚得說話都有些磕絆。
成康帝:“太后懿旨都已擬好,是朕尋了借口暫且留下,留得了一時(shí)可留不了一世,說不定你還沒出這宮門,太后懿旨就先到了你靖安侯府。你在猶豫什么?若不是他親自開口,朕……”
“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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