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檀自出生起,便未離過上京,出門最遠,也不過是去京郊佛寺燒香祈福。倏然提起同去靈州,她有些回不過神。
她去?她去做什么?她也可以去嗎?
明檀望向江緒,先是愣怔,后慢慢回神,有些猶疑,又有些抑制不住的小雀躍。
她小心翼翼拉了下江緒的衣袖,湊近問:“夫君,你說真的?阿檀也能去?不會打擾夫君辦事么?”
“無礙,只不過路途遙遠,舟車勞頓——”
“沒關系,阿檀不怕受累。”
明檀答得毫不猶豫,眼里也亮晶晶的。
江緒未應聲,顯然并不是很相信。
不過很快,江緒就明白一向能坐就絕不走路的小王妃,為何能這般斬釘截鐵地說出自己不怕受累了。
靈州之行,他原本打算直接從永春園出發,可明檀想先回一趟王府,他正好也打算臨行前去趟大理寺獄,便依了。
只不過他沒想到,待他從大理寺獄回府,就見到府中二門處整整齊齊停了一排馬車。
他眉心突突起跳,后知后覺想起了,她去靈渺寺祈福時的那五輛馬車。
“這些都是王妃要帶的行李?”他問。
“回王爺,是。王妃說——”
“夫君!”
下人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不遠處過來檢查行李的明檀打斷,明檀招呼了聲,提著裙擺快步上前。
走至近前,明檀邀功似的拉住江緒手腕,眼睛亮亮的:“夫君,快來看看阿檀準備的行李。”
她回頭,素心立馬恭謹地遞上一本厚厚的行李簿冊。
“我按馬車順序著人寫了一份行李簿冊,路上需拿些什么,便可一一核對,是不是極為方便?”她邊翻邊道,“這第一輛自然是咱們要乘的馬車,靈州路遠,又正值酷暑,自是要用冰的,所以里頭備了冰鑒,車幔處加了三扇木窗,若遇雨天,雨水也不會進到車里頭來了。”
江緒:“……”
明檀說著,還拉著他往第一輛馬車走,素心也跟著上前打簾。
這輛馬車極為寬敞,里頭軟榻能睡下兩個人,中間置有能放下一局棋的桌案,旁邊有多寶格,榻上也鋪了多層軟墊,最上面一層軟墊還是用的冰絲面料,涼涼的,坐在上頭不至于太熱,其余還有花瓶字畫點綴,總之處處可見精細雅奢。
除這一輛出行所乘馬車外,后頭那些多是放了兩人衣物,還有器皿干糧。
江緒見了這般仿若要去接管靈州的陣仗,一時都不知從何駁起,他望著最后那輛空車,問:“帶輛空車是做什么。”
“靈州繁華,自然有許多稀奇物件,且我還需要帶不少手信回來,帶上空車,屆時便好運回。”
“若裝不下,回京時再置辦車馬不就行了?”
“可當下置辦的與咱們府中的定然不一樣,如此一來,回程隊伍就沒那么整齊好看了。”
“……”
明檀察覺出些許不對,問:“夫君,阿檀也知出行不易,這些馬車已然精簡,還是太多了嗎?”
江緒倒是相信她已然精簡,畢竟她去個靈渺寺都需五車,靈州路遠,她費盡心思簡至十車,想來還很是傷了番神。
只不過這么多行李,不可能真依了她全都帶上,他簡短道:“若要跟本王一道去,最多只能帶兩輛馬車。”
“兩輛?”明檀見他神情,想到可能要減,但沒想到要減這么多,“是不是也太少了些?”
他不為所動:“你自己決定。”
說完,他拉開明檀的小手,邁步往里。
明檀忍不住咬著唇輕輕跺了下腳,靈州肯定是要去的,她活了這么久,還沒出過京呢。可望著一排馬車,她秀眉緊蹙,又委實難以做出取舍。
兩人要乘的那輛是無論如何不能減的,馬車里頭的多寶格勉強可以塞些她的頭面,其他東西卻塞不下了,那換用的軟墊錦被、衣裳繡鞋,還有器皿干糧等物什,一輛馬車又如何裝得下。
她翻著那本厚厚的行李冊子,頭疼得緊。
事實證明,這世上許多事兒,也不是一定做不到。時間再緊,擠一擠總是有的。兩輛馬車太少,為著出門,必須要帶的行李也是能塞下來的。
次日一早,日頭未升,江緒便帶著明檀與她精簡下來的兩輛馬車出發了。
此去靈州多行陸路,若不出意外,這一路都能在熱鬧之處尋到好的客棧休歇。
出門連行李都已這般從簡,丫鬟自是不好多帶,素心與綠萼,一個穩重一個機敏,明檀也不知帶誰才好,索性帶了云旖。出門在外,多個會武的,總能多上幾分安全。
舒景然在城外與他們匯合之時,見到云旖,頗有幾分意外:“云姑娘。”
云旖疑惑看向他:“你是?”
舒景然稍怔,倏而失笑。
倒也不是他自戀自夸,但女子見他第三面還無法將他認出,這的確是頭一回。
正在這時,明檀撩簾,笑盈盈和他打了聲招呼:“舒二公子。”
舒景然忙拱手笑道:“給王妃請安。”
“舒二公子不必多禮。”
云旖終于想起來了,這便是王妃非要她救的那位男子,之前她在府中還遇見了回,客套了幾句,差點客套走一只燒雞。
后來她去給王妃請安時說起過此事,王妃當時用一種頗為好笑的語氣說,人家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哪會真要她的燒雞,她也委實憂慮得太多了。
想到此處,她忙垂首,跟著明檀喊了聲:“舒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