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小孩子，何至于如此殘忍。

她壓下心里頭翻涌的不適，輕輕伸手，撥開小石頭黏著血的臟亂頭發：“還記得家在哪兒么？”

小石頭垂著腦袋抽噎了下，小小聲道：“記得的?！?

明檀差點就想脫口而出一句，那姐姐送你回家，可想到此行目的，她又將這話咽了下去。

正當她想問問江緒能不能讓暗衛送這些孩子回去的時候，小石頭又抽了抽鼻子，給明檀磕了個頭，聲音里滿是劫后余生的害怕與卑微：“姐姐，你是好人，我們都不想害你們的，你可以饒了我們嗎？”

“別磕了。”明檀忍不住扶了他一把，“姐姐讓人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石頭抬頭，歡喜得冒出了鼻涕泡：“謝謝姐姐，姐姐您真是一個好人！”他伸手擦了擦，看了眼江緒，聲音又不由自主地低了下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不用麻煩哥哥姐姐?！?

這小孩，真是懂事得讓人心疼。

明檀看了眼其他同樣面黃肌瘦又灰撲撲的孩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起身，將包袱里的碎銀和干糧全都拿了出來，給這些孩子都分了分。

江緒任由她動作，也沒阻止。

今夜前來的，除了這些被帶來當幫手的孩子，還有陳五的同伴，李四和王三麻子，只不過李四和王三麻子先前在外頭比較能耐，自然也就遭受了暗衛更重的打擊，早在被扔進破廟之前就昏死過去了。

待明檀給這些孩子分完東西，江緒吩咐暗衛送他們離開這荒郊野外，又讓暗衛卸了昏死三人組的胳膊和腿，將人扔去了亂葬崗。

破廟重歸于寂。

沒吃完的雞腿已經涼了。

明檀也沒心情再吃。

她在留有余溫的火堆旁抱膝而坐，發了好一會兒呆，才怔怔問道：“夫君是早就知道我給了東西會惹上麻煩么?！?

江緒撩開下擺，坐在她旁邊，聲音沉靜：“餓了三天的人，看到糕點和銀子，又怎么會不動糕點去咬銀子?！?

明檀回想起白日那幕，猶豫道：“憑這一點就可以推斷嗎？這也……不一定吧？”

江緒垂眸，淡漠道：“你沒有餓過三天，不明白也是正常?！?

明檀不由轉頭看他，眼里滿是驚疑。

“夫君你餓過三天嗎？”

她不經思考就問出了口，問完她忽然想起，夫君之前說過，從前行軍差點渴死在路上。

差點渴死的經歷都有，差點餓死的經歷可能也不算稀奇。夫君堂堂親王，這從前過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江緒沒應聲，只攬過她的肩，讓她徑直平躺到自己腿上：“你累了，早些休息?！?

明檀還想說些什么。

江緒低頭，拂開了她耳邊的碎發：“睡吧?！?

從這個角度望過去，夫君面上的輪廓線條似乎都柔和了許多，連帶著聲音也變得低啞溫柔。

她一眨不眨地望了會兒江緒，冷不丁忽然說了句：“夫君，阿檀以后會對你好的?！?

不待江緒反應，她便環抱住江緒的腰，往里拱了拱，安心閉上了眼。

夜幕沉沉。

今夜晴好，月色清冷，山林間有不知名的鳥獸在斷續夜啼，聽來有些孤寂。

明檀已在這惡劣環境下安然入睡。

見她睡熟，江緒將她輕輕放在草席上，給暗衛遞了個眼神，只身融入破廟外的無邊夜色。

……

小石頭一行孩童在一位暗衛護送下，已經安全離開荒郊破廟，重新回到鎮上住所。

見暗衛離開，孩童們靜了會兒。

忽然，小石頭冷靜開口道：“也不知道李四他們幾個怎么樣了，我們今晚就去荷花鎮，省得李四他們醒了，那幾個人又來找我們麻煩?！?

孩童們都聽他的，紛紛點頭。

小石頭面上不見先前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與年齡不符的成熟：“我先去外面看看，把把風，你們快點收拾東西，把值錢的都收拾了。”

說完，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往外走。

深夜桐港鎮上的街道寂靜非常，他一路走到十字路口，確認送他們回來的男人已經離開之后，終于松了口氣。

可他回身，忽見清冷月色下，男子一身玄衣自屋頂而下，目光很淡，里頭似是沉了一汪靜水。

“想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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