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下臺階,江緒忽然又改了主意:“不必了,去趟坤寧宮,讓皇后查,她會查的?!?
內宮之時,還是六宮之主做來最為便宜。
卻說明檀回京的消息傳開,次日拜帖邀貼便如雪片般飛進了定北王府,不過下帖之人都懂事得很,知道她方回京,需要歇息,相邀都在數日之后。
明檀撿了幾封要緊的看了,其余的便是綠萼和素心在旁邊念。
綠萼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個兒耳朵不好使,出現了幻聽,她竟聽到自家小姐無意中嘟囔了句:“這金箔嵌的邀貼未免也太過奢靡。”
奢靡?
她驚疑地偷覷了眼明檀。
一定是她聽錯了,小姐怎會嫌棄邀貼做得奢靡呢,從前靖安侯府辦賞花宴,小姐精心準備的邀貼,一張就得花上二十兩銀子呢,嵌個金箔算得了什么。
可午膳過后,錦繡坊本是要來量身裁做秋衣與入冬的薄襖,明檀竟也說不必了,今年她不用做秋衣和薄襖。
素心與綠萼都有些疑慮。
綠萼以為,是這回離京在其他地方已經買了不少秋衣與薄襖,穿不過來也是有的,然隨后給明檀整理帶回來的那數箱行李,里頭竟都是給人準備的手信,新衣裳只有一套,還是夏衣!
這實在是太詭異了。
更詭異的是,明檀晌午小睡過后,竟吩咐綠萼,將前兩年沒怎么穿過的秋衣與薄襖都尋出來,今年便穿這些了。
“小…小姐,您這是怎么了?”綠萼忍不住問。
“什么怎么了?”明檀理所當然道,“沒有穿過的不拿出來穿,豈不是糟蹋了?不過不知道這兩年身量是不是變了許多,你收拾出來,我再試試,若是不合身,再找錦繡坊的裁縫過來改改。”
綠萼如遭雷劈!
小姐這是怎么了?口中竟能說出“糟?!倍?,不合身的衣裳還要再改改,這不可能,小姐定是讓人給換魂了。
綠萼六神無主地去找素心商量,素心聞,一時竟也不知從何而駁,早膳午膳吩咐少備她還沒當回事,只以為小姐這是剛回來,胃口不好,可連衣裳都要穿舊的,這問題可就大了。
小姐的衣裳自然是沒有差的,可放了一兩年,衣料都過時了,小姐從不會穿,京中閨秀也都不會,這穿出去定然是要被人嘲笑的。
素心一會兒沒應聲,綠萼已然惴惴不安,都想到是不是該準備黑狗血之類的驅邪之物了。
素心輕拍了她一下:“別胡思亂想!小姐許是在拿什么主意?!?
綠萼本來還想再說些什么,可忽地一頓,覺得素心說的也頗有道理,從前小姐在侯爺面前賣慘的時候總是打扮得素素的,這回說不定也是要辦什么事兒。
這么一想就對了。
綠萼總算是松了口氣。
江緒也沒想到,他這小王妃還能將這一時的心血來潮堅持到回京。
眼見回京幾日,她都沒和平日一般衣裳不重樣,穿了好幾件他見過的衣裳,三餐膳食也都比平日減了大半,且似乎還有越減越少的架勢。
這日晨間練完劍回啟安堂,只見桌上擺了四個包子,兩碗米漿,江緒默了默,竟不知該說什么。
明檀忙從婢女手中接過帕子,給他擦了擦汗,又拉著他坐下:“昨日的早膳剩了不少,阿檀今日便只備了包子和米漿,夫君三個,阿檀一個,阿檀吃不下,夫君若是少了,阿檀還可以再給夫君多分半個。”
江緒也只好點了點頭,可他拿起包子咬了一口——
竟還是素的。
說出來別人可能都不信,堂堂大顯定北王,回京數日還沒在早膳時沾過半點葷腥。
“……”
“王妃倒也不必如此節儉?!?
明檀不解,又要和他說起沿途見過的民生百態,江緒想了想,斟酌開口道:“許多事,非一朝一夕可改,王妃苛求自己,銀子也并不會流入百姓手中。即便是苛求自身,將省下來的金銀細軟用以施恩行善,也無法從根源上改變貧苦之態。
“如若讓貧苦之人養成被施恩的習慣,某種程度來說,其實并非在幫人,而是在害人。正如你在桐港時所,唯讀書明理,令其建設一方,或是走出貧苦之地,看到這世間更為廣闊的可能,才是根本解決之法。
“而讓大顯百姓安居樂業,便是為君者以及整個大顯朝廷,從前在做,如今在做,往后也會繼續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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